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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自己总是想着要去写点关于姥爷家的东西,以此来追忆一番与我童年密不可分的往事,与其说是自己无暇静下心来去落笔,倒不如说是自己学识浅薄而无力能拼凑会更为贴切一些罢了。
回忆犹如一条长河,它总是在静静地流淌着,有声有色也有味。
时至我今天无意中翻看到一些老旧照片时,顿觉内心一时汹涌澎湃,更加迫切地觉着确实该写点东西了。随伏案执笔硬想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五味陈杂,但一时却觉着无从起笔,即便就从自己孩提时有关姥爷家记忆犹新的一些琐碎事情写起吧。
姥爷家起先是坐落在隶属于宁夏南部山区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村里零零散散地住着近一百多户人家,村庄群山环绕绿树成荫,村前有一条小河在克忠职守地眷顾着整个村庄里人畜饮水的所需。姥爷李氏家族在村庄里是个大家族,而且还是一个富含文化底蕴气息的家族,以至于也让我这个有着血浓于水亲情关系的外姓人也如同烟囱上的砖块一般得以熏陶。
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自己总是会期盼着去姥爷家的,大年初一刚过便就嚷嚷着去催促母亲,当时那种期盼劲好像一直要比母亲更为强烈一些。在母亲忙乎着招待完家里面的亲戚之后一般也就是正月初五左右了,自己也才可以能如愿以偿地像跟屁虫一样随从母亲去转她的娘家了。回想起那时候八十多公里的山路,无论是采用哪种交通工具都不失为是一种快乐。
到了姥爷家,母亲便会急切地去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凑到一块儿聊家常,而被母亲称作“外交官”的我则会替她去走亲串门子。我会象征性地拎上几包礼品就开始东家出西家进地去装模作样地给亲戚家拜年了。那会儿在我看来只要自己不是空着手就行,由今想起实属有些好笑。
每去过一家,这些憨厚、朴实的山里人就会给我大大小小的衣兜里面塞满五花八门的零食,当然那时候糖果、花生之类居多一些。因为亲戚家户多,急性子的我就会刚进他们家的屋子放下礼品之后就急忙掉头往外跑,有些家庭里的小脚老太太便会一边手捧糖果小跑式去撵我,一边嘴里还唠叨着让我吃过饭再走。
记得有一次我把给大姨和二姨家拿的罐头和酒在路上不小心给摔烂了,到了大姨家自己很是理直气壮,说自己不小心把礼物给弄丢了,人来礼到么就当是已经送过了啊,我还叮嘱大姨千万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大姨听闻后就开始哈哈大笑,而当时我却比大姨笑的还要欢实些。最后则是:大姨让我拿着她家的礼品去了二姨家,并叮嘱我不要再跟二姨说起此事以免二姨又会笑话我,我当时觉着那个主意是真心地不错。过往糗事提及至此也就作罢……
感知天气冷暖我们生来便会,感知人情冷暖我们还要慢慢去体会。
姥爷
在我印象中,姥爷不咋爱说话而且还时常板拉着一张脸,最个性的就是他的鼻子上总是会吊着一滴鼻涕豆,姥爷那一脸严肃的形象总是给我一种畏惧感。
姥爷年轻的时在政府部门做事,后来到了年龄也就退休了,闲不住的他在家里面的后院里养了一大群牛羊牲畜。每逢正月里我去给他拜年,姥爷总会从他那个破旧的木箱里如同变魔术一般掏出各种各样好吃的零食来,那些东西当时绝对是对我很具诱惑力的。姥爷也会给我倒上一杯经过在火炉上熬煮过的颜色很浓、味道很苦的罐罐茶,最后再拿出一沓旧报纸让我念给他听,而每到这时我就会随即撒腿开溜,至于身后的姥爷具体是啥表情自己也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是从未来得及去回过头观察的,肯定是一脸的无奈吧。
听母亲说姥爷在整个李氏家族里面的威望很高,但凡只要谁家有个大小事他都会亲自去管一管的——真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姥爷他是个勤俭节约又朴素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经常是穿着那种几近掉色且落满补丁的中山装,好像很是注重他自己的农民形象一样。他的屋子门口处挂着一个用来放羊时背干粮和水的黄布挎包,上面用毛线密密麻麻地缝补了个遍,我那会倒还觉着那个挎包很是个性。
姥姥
姥姥是个小脚又罗圈腿的女人,每次刚去姥爷家她总是会生怕我饿肚子,就会一手拽着我各处搜寻各种零食,我也就如同一只馋嘴猫一样被这个老太太牵着这屋进那屋出地去翻箱倒柜找吃的。这个小脚老太婆经常还会把我堵到厨房里面,要亲自看着我吃上一碗饭之后才肯让我出去继续玩,贪玩的我会在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姥姥就会夺门而出一路追赶着、嘴里唠叨着,可想而知小脚的她肯定是追不上我的。
这个罗圈腿老太婆对我的另一个杀手锏就是:她会撩起她的那个大衫子衣襟,然后从装满零钱的衣兜里掏出满满一大把零钱来在我眼前晃悠,并得意地询问我:“你听我的话不?”而“见钱眼开”的我只会乖溜溜忙忙点头。
翻寻我对姥姥的所有记忆,她好像从来没有生过气,或许她压根就是个没有脾气或者不会发火的个人。
大舅
大舅生前是在文化部门做事,他曾自诩“三闲翁”,“北坡堂主人。”大舅也是随了姥爷一样缄默少语,所以跟他待在一起人会感觉很是沉闷。我对大舅印象最多的就是他经常会盘坐在炕上和一伙人喝茶玩牌,一旦见了我只会使唤着让给他们沏茶倒水。我也会在趁大舅不注意的时候从他的屁股下面悄悄偷走几毛钱,所以沏茶倒水的这种差事自己也是干得乐此不疲,或许那时候大舅的屁股下面少了几毛钱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他只要是停下了打牌就会让我给他背古诗词,往往这时我就嘟嘴皱眉地离开了。
在大舅的身上我曾见识到了文字的厉害之所在:他给政府部门写了一封信,然后一条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就穿过了那个村庄,后来他又给政府部门写了一封信,然后姥爷家所在的村子以及周边相邻的村子前后相继都被搬迁。
二舅
二舅这个人身材高大魁梧,乍看就是一个莽汉的形象,他是个眯眯眼,两颗不守规矩的前门牙特别大,但那两颗牙齿却丝毫不影响他平日里张嘴憨笑。
二舅生前是以种田为主,农闲的时候他也会去做点小本生意。我听村里的人都说二舅的力气很大,他能抱起一个几百斤重的石碾子来,不过我就是始终未曾亲眼看到过。有一年寒冬腊月的一天,二舅坐着村里的三轮农用车去镇上赶集,当车子行至到半路上时因路滑竟翻进了路旁的深沟里,或许真是吉人自有天佑吧,一车八人中唯有二舅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但从那次他被摔断了左腿,至此以后二舅就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行走。
每逢过年去姥爷家待他见到我之后,二舅仍然是笑嘻嘻喊着让我和他这个“铁拐李”去说说话,我每次都会装作很认真地去跟二舅聊上老半会天,但最后就硬是不知道和他东拉西扯地到底都聊了些啥。
三舅
之前总是视三舅为非平易近人之辈,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略带一种斯文和神秘感 , 那会我只知道三舅是在金融系统里面工作 。
三舅也是言语不多,而且他说话给人的感觉常常就像是在用鼻孔发音一样含糊不清。那会正月里三舅发我的压岁钱都会比别人给的要显新许多,同时他给我的糖果包装上也更好看,味道更当然也就更好吃一些。
直到后来自己慢慢长大,渐渐才知晓这个高大的男人他是一个感情丰富、恋家顾情的人,但凡是我所知晓的那些沾亲带故之人,无不称赞三舅的为人处事。
尤其是在我自己上学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自己的高中学业生涯还是得力于三舅的鼎力相助才予以顺利完成的,把我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关心照顾……那段高中时光让我刻骨铭心。
小舅
小舅那会给我的印象就是像个勤务兵一样很是勤劳能干:劈柴、挑水、铡草、喂牲畜....家中里里外外的农活和家务活他总是忙个不停,堪称是家里面的一个很称职的伙计。但小舅总是任劳任怨倒好像是很享受的样子。我之所以不愿和小舅去靠近,就是因为要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你就得干活,那种干不完的活,所以自己对他就是尽量敬而远之。
小舅当初是考上了省府的一所中专院校,毕业后的他原本是可以留在在城市里工作和生活的,但小舅却执意选择留守在了姥爷和姥姥身边,一份浓浓的孝心和赤子之情。
小姨
自打我记事起,小姨就是一个喜欢搞怪和爱热闹的人。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姥爷家的屋子里当时坐满了人,大伙儿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小屁孩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话题,正情绪激动宣讲着的小姨竟一把将我拉过去揽在她的怀里,然后我就清晰地听见从她的屁股下面钻出一串很是响脆的屁声,然而小姨她竟诧异地看着我,满脸很是认真地望着我说“奥吆!这个娃娃还了得呢,人的年龄不大屁的声音质量咋这么好?”我无辜又委屈地看着若无其事且很是坦然的她,而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地哈哈大笑着,包括坐在炕头瞪着眼睛看向小姨的姥爷在内。从那以后,我就在人多的地方会和小姨刻意去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颇具文化气息的社火
为了改变春节期间村里面好多人聚众酗酒的恶习,由三个舅舅牵头策划和操办,在其他村民的响应和参与下,一场颇具规模的农村社火队便就产生了。大舅担任能说会道的议程官,二舅和三舅装扮成妖里妖气的俏婆娘负责搞笑,小舅负责跑腿和后勤项目。每到一处都会锣鼓喧天,人们前呼后拥,社火队的伍浩浩荡荡,着实给热闹的春节添彩不少。
我如今仍然清晰地记着大舅那会最经典的一句议程,就是社火队回到院子准备收场的时候,大舅看到背着手站在灶房门口的姥爷随即把手里的扇子一扬:“后院里面摊子大,牛壮羊肥富人家,羊圈羊羔够了毛,宰杀一只锅里熬,”然后姥爷听闻议程的话意不对后,他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大舅便沉着个脸急匆匆地迈着快步朝着后院溜去,惹得满院子的人一阵哈哈大笑。当然那晚借着大舅的那句议程,大伙们都吃上了羊羔肉。
人在的时候,都以为来日方长都有机会,其实人生是减法:见一面少一面。
时过境迁
后来为积极响应国家及政府移民搬迁政策的号召,姥爷所在的村庄被整村迁移至了川区。村庄被搬迁之后就成了一片狼藉与荒芜,整个村容村貌随之面目全非。而唯独只有村前的那条承载着村里几代人回忆的小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着,只是那流淌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欢快,村里那些老白杨树的树叶任然在风的摇曳下还会哗哗作响。尽管故土难离,但村里人终于都摆脱了靠天吃饭的窘境,挤出了制约人们生活水平发展的瓶颈。
人固有一死,姥爷当然同样也是未能逃过此自然规律之劫,年过八旬的姥爷因患脑溢血而离世,姥爷临终的时候没和任何人说过话,老人家走得也是很安静,很安详,他最终归根在了曾经陪伴他一生的山村黄土地里。
依我看来的确是天意弄人,老天并未给大舅去写出第三封信的机会,大舅花甲之年患上了一种稀奇古怪的疾病,几经辗转的去四处求医、几经疾病的残忍折磨,最终大舅还是未能逃过死亡的魔爪。大舅在带着亲人们的惋惜,哀悼和思念与世长辞。在大舅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尽管他已饱受病魔的摧残已瘦骨嶙峋,但仍然很积极阳光地面对病魔缠身的状况,脸上比平日里还多了一些笑容。大舅就如同一个钢铁般的战士那样一直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
大舅走的那天阴雨绵绵,如同是亲人们泪水汇聚而成的天气,他最终被埋葬在了亲人们思念堆积成山的公墓,那里也是他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亲人们哀痛逝者已去,而这位“北坡堂主人”的《北坡堂存稿》却永存于世。
二舅随着年龄的增加,另加单腿走路不便带来的多次摔跤,使得他自己的出行变得更加艰难起来,如此一来慢慢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以至于后来竟发展成卧床而不能动弹。由于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又引发了众多疾病缠身,直至一些身体器官功能出现衰竭。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在家人都熟睡之际二舅悄然归天。我只能以二舅得以解脱来聊以自慰,由于生活的“绑架”二舅的葬礼和入土之程我却未能去参加,心中一直存有愧疚和遗憾。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那么一切将不再那么珍贵,岁月带来了衰老,刮走了许多回忆,方才领会到原来成长是不得已的告白。
如今自己也已为人夫、为人父,但过年去姥爷家的念想已在内心形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还根深蒂固。恰逢前年的春节,我驱车几百公里赶往姥爷村庄被搬迁的新址,令人欣慰的是亲人们在新的家园里享受到了政府的政策红利,家家安居乐业,全部蜕去了贫寒的外衣,脱离了出门上山爬坡的生活。搬迁的新址规划整齐,一排砖瓦房宽敞明亮,院子里的混凝土地面平整干净,搬迁来的人全部结束了吃水要去河道挑的窘境,自来水全部都通至了厨房。门外水泥路、沥青路像蜘蛛网状那样将每家每户联络。每一家门口都停放着小轿车,想来这也算得上是生活水准上升的一个有力之据。
搬迁过来,春节依旧延续了在老家的文化家风,三舅和小舅两个人每年在院子里操办起了老少皆宜的文艺活动:拔河、下棋、猜谜语、诗歌朗诵、贴鼻子、夹兵乓球等,项目多且乐趣大。所有的亲朋好友以及周边的街坊邻居们都会积极参与,院子里的呐喊助威声一波连着一波,各种夸张的嬉笑声会飘满整个大院。参赛选手的热情高涨,会为四等奖的一桶洗衣液倾尽全力,我那年过九旬头发已全部斑白的姥姥也会眉开眼笑,趔趔趄趄地拄着拐杖穿梭在人群中把自己会忙得不亦乐乎,“私心”很重的她嘴里还会念叨着要凭借自己的本事争取给她的曾孙们去多赢一些奖品回来......
每当过年去目览此情此景,往昔时光依旧还会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浮现,无视岁月的几经流逝与沧桑,搁笔于此,我惟有祝愿我的这些亲人们往后生活能永远快乐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