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战友们一步步的走下火车,有序跟着队伍从车站到到路边等着上面安排的车接我们到军区。我们四面八方围着许多人,但气氛却有些压抑,如果可以扔鸡蛋青菜我们的待遇就可以像游街的犯人了。我和战友们沉默着,因为我们从前线上撤退了,我们是战败国的军人。
或许说战败有些不对,我们还可以在前线战斗,只是战争已经持续五年了,如果继续打下去,国家的经济就要崩溃了,而政府不愿意看到这样,所以第一个提出了议和,没料到的是对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想来也是彼此彼此吧。我的部分战友对这样很抵触,因为他们战斗了五年,他们的许多袍泽已经在那里长眠不起了,他们甚至想在议和之前在炮轰一次阵地,但他们目前还是军人,只能选择服从。我和他们是不同的,我是三年前被拉去战场的,幸好队伍了有四个同乡的,他们对我很照顾,我负责的也是后勤,对我而言能活着回家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到了军区,我们开了一个早上的会议,下午被告知可以回家了,我的老乡也提前退役了,大概是因为军区要缩减开支吧,只会留下一部分士兵。
晚上,我和我的三个老乡在于战友们告别只后,就登上了回小镇的火车,临走前长官还很我们谈话让我们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一定要积极响应,我想可以的话,我再也不想回去那里了。
火车上,我们听着人们对我们的不屑,对国家的不满,生活艰难的不幸,我们没有去接话头,没有去融入他们,应该是想去问候他们母亲的老张也被老华按下了,我们就默默的呆在一旁。
第二天早上我们已经到了,轮流守夜的我们精神还算不错。在站口,老华和老赵执意要送送老张,老张骂他们是看不起自己,说自己残疾了又不是废了什么云云,老华和老赵只是听着,似乎是骂累了的老张,也就随了他们意。我倒是没过去掺和,我现在只想回家,他们只是让我路上小心,陪着重新开骂的老张走了。
回家了,感觉是那么不真切,就像梦一样,我是站在门口十几分钟后别我妈领进去的,领进去后我是没哭,我妈倒是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怎么任妈抱着,家里这三年没怎么变,只是感觉东西久了,妈的头发混进去几片白的了。我爸好赌,那年债逼得紧了,我爸就跑了,要债的看我们可怜,帮我们减了点利息,就这样我妈一个人每年还一点债同时把我养大。
我把行李放好,我妈说有个电话找我,是老华,这几年下来,我们彼此家的情况都是知道些的。老华说老张出事了,让我现在过去陪他,他们先回去放下东西。老张我是知道的,对外人脾气不好,对自己人相当不错,家里有个老婆孩子在等他,他以前也经常打电话回家的,直到我们队电话摔坏了,又没有零件修,后来就改成写信,队里有些人就笑话他怕老婆丢了,他总要拿手指和他们比划比划,后面又战事吃紧写信都变得困难起来,但他还是坚持着。
当我看到老张的时候,他就这么瘫坐在泥地上,行李被好好的放在一边,拐杖被竖在另一边,他叼着烟,头就这么垂着,只有烟头的亮灭和吐出的烟还证明他还活着。我走了过去,或许知道是我,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给,我就蹲在老他一旁,什么都没有问,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老赵他们。
我们帮老张收拾了家,看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过了,老华说自己过来陪老张几天,让我们放心,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华自己也有家里事,但大家都没说什么,然后说我们明天去看下老李,老张把烟扔进了一旁的水盆嗯了一声,我们商量着在这里集合,我也就这么回家了。
在路上我想去了宗教的一句话,大致是说苦难是神给我们的试炼,通过的人是可以上天堂的,想来也是狗屁,神可以制造没有苦难的天堂为什么不能制造没有苦难的人间,说什么无欲无求,好像上天堂不是欲望似的。
回家后,我妈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开心,我把这事情瞒了下来,总是感觉不要说的比较好。
第二天,这是我第一次起的比我妈早,4点就起的我,没有吵醒妈妈,一个人混着夜色和晨光就出发了,到老张家已经5.30了,没车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已经习惯了,走过来到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华已经在等我了,老张喝了点酒,就没起来。过了一会老赵也来了,老华叫醒了老张,说要出发了,他骂着老华不早叫他j就去洗漱了。
我们到公墓的时候刚好8点吧,我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花,老赵笑笑着说他不会喜欢的,还是带点烟酒比较靠谱,我也没有理会。我的花,老张的烟,老张的酒,老华倒是没带什么,只是从袋子里捧出一些土放在地上,我记得老李是是老华和老赵一起埋的,那时候老张重伤,我去照顾他了,想来应该是哪里的土吧。我们在墓碑前站了许久,我们四个聊了下一起的事一起扯皮,虽然知道老李不在这个碑里,我们还是想让他知道这几年的事情的。
老李在当兵前算个地痞流氓,后来家里忍不了就把他赶了出来,失去了经济来源然后就被他那些酒肉朋友给慢慢甩了。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脚一跺,血往上一冲就去当兵了。他说他当兵倒是没做错,因为有了些过命的兄弟。
本来是打算去老李家看看的,但是老赵看着老张说老李家已经搬走了,在隔壁镇子上,过几天再带我们去,老张还没说什么,老华就让我们到他家做客,我们也就同意了。
老华是个老光棍,他总是说他以前有过什么什么爱情,我倒是信得,他们都不信。老华家里只有他妈妈,他弟弟结了婚就搬出去了,现在家里只有他们2个。我们到老华家也就中午,华母是很开心的,虽然有些抱怨他还有在外面住几天这事,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了,我们倒是吃了个饱,吃完我们聊了聊未来的打算,因为已经退役了,所以国家补贴会少很多(老张除外),老赵说他家地本来是别人照顾的,现在他回来就照料下地吧也不求什么大钱,安稳点好,笑着还叫老张搬过去,帮他当免费劳动力,他俩就互相瞎掰着扯皮。老华说他准备当这几个相邻镇的邮递员,这几年来了能吃苦耐劳是可以保证的。我倒是没什么想法,也就实话实说了,他们告诉我不行就去镇里办事厅,我们的事他们还是要管的,我就点点头没说什么了。老张说自己打算去帮别人看摊,我们也没拦着,老华告诉他有什么事就找我们,都是一个坑了趴过的,老张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嗯了一声。
下午,我想回家看看就先走了,回家后倒是被我妈一顿臭骂,倒是让我意识到我妈也是脆弱的之后,保证了我下次出去,一定会向她报告。和我妈说了下工作的事后,老妈倒是说她刚好知道有人招人,离家也近,我也就同意了。
晚上我们看到新闻上说和平条约已经签好了,里面的那些什么内容我也没什么注意看,隔壁做生意的老伯叹了一口气,说日子要不好过了,我知道我们是先求和的所以会吃点亏,但政府肯定会维护我们最基本的生活的,所以我倒是不担心什么。
只是后来想想我大概是忘了,这日子是会越过越难过的。而人终究还是要给自己一些盼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