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荡荡天门万古开 几人归去几人来
邪郎一时十足无措,茫然不知发生何事,身体却本能的开始反抗。
李良钦立即点上邪郎的穴道,举掌拍向邪郎头顶。
司徒蛮见状大惊,李良钦现在正在将自己的毕生功力通过邪郎头顶‘前顶穴’进入‘通天穴’,进而传功给到邪郎。
司徒蛮之前听兄长司徒承说过此等传功法门,可却从不曾见过。一来此功法对传功之人的修为要求极高;二来传功之人若施展此法门,所换来的,必是自己的油尽灯枯。
邪郎望着李良钦,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滑落,大把大把的泪水,无声的断碎人肠。
邪郎如何能不明白,此举对李良钦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穴道被制,无能无力。这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儿,莫过于看着至亲至爱之人消逝在自己眼前的这份无能无力。
邪郎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哭,都发不出声音。
司徒蛮牙一横,别过头去,任由邪郎无助的无声哭泣在洞内悲伤绝望的弥漫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司徒蛮听到李良钦大喊一声:“司徒小子,速来助乘风一臂之力!”
李良钦回过头去,只见传功受功的二人在水潭中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李良钦双手撑在邪郎‘前顶穴’上倒立将功力倾注;再看邪郎,面色通红,头顶不断的渗出汗珠,神情痛苦至极!
司徒蛮立时奔到水潭边,却不知该如何减轻邪郎的痛苦。
李良钦艰难的喊道:“气沉丹田,全身功力贯穿手掌虎口下‘虎边穴’,左掌在下,右掌在上放于乘风‘神阙穴’之上,运儒门‘擒龙诀’心法,将乘风体内真气吸入自己体内。”
司徒蛮一听,登时便明白了。
李良钦内力太过雄厚又刚猛异常,而邪郎近几日重伤初愈,又兼心神失守,加之邪郎武功走的是灵动多变的路数,对于李良钦这股霸道刚猛的功力吸收起来极为困难。
此时的邪郎就像是一个灌满风的口袋,若不将充盈的内力导出,难免会出问题。
可是这股内力若是导落天地之间,岂不是浪费。司徒蛮想明白此处,立时按照李良钦的说法运功。本来只是陪邪郎走这一遭,却不曾想,自己竟也有此机缘!
李良钦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流入二人体内,只见二人眉心清亮,似有游龙孕在中庭。再看李良钦,不断的流逝的内力一点一点的体现在逐渐干瘪的皮肤上。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李良钦从邪郎头顶回落,端坐水池之中。
邪郎和司徒蛮二人还在吸收消化李良钦充盈的内力,尚未清醒过来。
李良钦望着邪郎,嘴角扬起了会心的微信,好像很多年前,望着那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一般。目光中满是宠溺,欣慰,满足。
就在这慈祥的注视中,李良钦垂下了手臂,低下了头,睡了过去。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
又过了一阵,司徒蛮和邪郎悠悠转醒。
司徒蛮赶紧将邪郎的穴道解开,接着运真气在体内运行两个大周天。
解开穴道的邪郎跪在李良钦面前,不言不语,泪水再也流不出来。
自己纵然获得这一身绝世武功又能怎样,救不了生死与共的兄弟和竹马青梅的姑娘,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尊重的师祖在自己面前陨落。
原来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这三个字。
司徒蛮走了过来,将手搭在邪郎肩上,并不说话。但所有的情谊都在这无言之中,生死遑论,兄弟相陪。
邪郎站起身来,以石潭水洗面,接着束发正衣冠。
接着对着石潭中永远睡去的李良钦重新跪下磕三个头。起身,再跪。再起身,再跪。凡共三跪九叩。
邪郎重新站起身来,对司徒蛮说:“司徒兄,不知你是否有所感觉。进入此洞之后,便感觉有洞中的空气之中放佛都在诉说着故事?”
“确实是这般。尤其是吸收了前辈的功力之后,我更感觉到,这墙壁上的壁画,这静静的潭水,在流动的空气,这洒下的阳光,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那么熟悉,好像在记忆深处中的某个场景。”司徒蛮也是百思不解的回道。
“且让师祖在潭中浅眠,容吾等探上一探。”
邪郎说罢便移步洞内石壁旁,希望从石壁上的壁画中探寻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邪郎当刚将目光放到石壁上之时,便感觉识海中有一闪一闪的光在跳跃。只见邪郎正面对的石壁上刻着四句诗,诗云: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山河虽好非完璧,不信黄金是祸胎。
这首诗本是北宋诗人邵雍的一首预言诗,历朝一直以为其是预言靖康之变的北宋史事。可今日邪郎在洞内乍见此诗,却是半步也挪不开。
邪郎只觉得在四句短诗中像是蕴含着某种奇怪的力量,令自己无法移步。
“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山河虽好非完璧,不信黄金是祸胎!”
邪郎口中不停的反复重复诵读这首诗,像是发了疯,入了迷,又着了魔。突然,邪郎目光停留在诗的第一句上,只见最后一个字‘开’好似蕴含无限玄机。只见这个‘开’字似是蕴含着光,像烈阳当空的日光,又似慈悲无限的佛光。光线围绕这个字不断的扩大,从遥远的地方透出,照亮在邪郎面前。
刹时,‘开’之一字正如天门大门,射出一道耀眼的光,直朝邪郎眉心而去。邪郎无从躲避,任由光直射而来。
此刻,邪郎放佛看到了城门大开,有黑云压城,有血流成河,有恶魔横行于世,有圣人浴血而战。有日月携手勘魔,有伴日奇云三朵,有护月玄星六颗。琼阁洞天里有言笑晏晏,云雾飘渺地觥筹常交错。有前尘旧事浮上心头,有天降大任挂于肩上。
“啊!”邪郎仰天长啸。
当空之日眠既醒,邪郎驭鹤自当乾坤里来去纵横。
邪郎忘向司徒蛮,只见他也是一般模样,好似大梦初醒,大口喘着粗气,疲惫至极。他抬起头来,正望见邪郎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互相点了点头。
邪郎敛步上前,郑重的施礼,说道:“‘奔腾奇云’百里奔腾,吾之好友,久见了。”
司徒蛮同样郑重的回了一礼,说道:“‘当空之日’渡红尘,久见了。”
“那场无欲城下的正邪大战,犹似在眼前。却不曾想,中原正道武林竟会落得如此惨败。吾与好友竟也要靠‘轮回海’的众圣僧相助,才能从‘时之狭间’以此种方式逃脱。”邪郎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啊,想不到正道会遭逢此劫,无欲城或许已是魔界横行之地。想来墨者、道者应该是支撑的极不易,待寻得飘渺仙子和润物化雨二位好友,我们需尽快回去,和墨者、道者并肩作战。”司徒蛮回道。
邪郎沉思片刻,回道:“既然已来到此间,便需将此间事儿尽快解决,然后便需尽快回到无欲城内,司徒兄。”
“他奶奶的,卢兄弟,一切你做主。只是为了唤醒你我二人,陨落了佛门高僧无尘尊者,你我二人罪孽深了!”
“且让无尘尊者在此长眠,我们出洞一见佛首。”
说罢,二人纵身跃出石洞,来到破天机面前。
“不历世间千般劫,安化众生万种苦。舍得肉身接天怒,一破天机度凡俗!”破天机双手合十,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当空之日’渡红尘,红尘一梦醒,可已有了觉悟?”
“无欲城之际承蒙佛首与轮回海众僧相助逃脱,今日又得佛首唤醒。此份恩情,渡红尘谨记在心!”
“荡荡天门大开之日,佛门众人随日月同行而来于此,只望日月双杰尽快了却此间事,一起重返无欲城下,救正道武林于既倒。”
“荡荡天门万古方开,不曾想渡红尘竟有幸天门中去又来。哈哈哈,敢问佛首,可知飘渺仙子与润物化雨二位好友的踪迹?”
破天机并不答话,站起身来,转身对着石壁。身体上的铁链沙沙作响,鲜血再次不停的流了下来。他双手抵在石壁之上,奋力推动石壁。破天机每走一步,都是踏着自己的骨上血肉行走。
司徒蛮欲上前帮忙,邪郎挥手制止。
待得石壁再次将洞口封上,破天机坐了下来。地上满是血迹,只见破天机穿肩而过的铁链似要断骨而出,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当此之际,石壁上竟然射出两根铁钉,真奔破天机而来。
破天机不躲不闪,任由两根铁钉穿透自己的左右双腿,留在了跟腱处。
邪郎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破天机神色淡然,说道:“渡红尘无需为吾担忧,吾一生道破天机无数,当有此番劫数。汝可往南疆十万大山一行,天机所在之地,日月并行之处,便在南疆十万大山。”
邪郎跟司徒蛮对望了一眼,心道,又是南疆十万大山。看来此行,已迫在眉睫。二人施礼跟破天机道别,山河云雨间,再涉红尘十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