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读白先勇的《玉卿嫂》,模模糊糊有些想法,索性将书拆开,慢慢品解一番。
这是部中篇小说,共16小节,每小节长短不均衡,最后一节仅3行字。
第一小节。首先,开门见山。
“我和玉卿嫂真个有缘,难得我第一次看见她,就那么喜欢她。”
玉卿嫂是谁?她有什么值得人喜欢?
玉卿嫂并未马上出场。一般戏台上,总是锣鼓敲响,几个小人物蹦跶几下,涂着红鼻子的小丑说上几句,介绍个前因。这儿打头的是几句对话。“我“、”我妈“、胖子大娘,说来说去,就说了玉卿嫂的身份——奶妈。
“你这个娃仔怎么这样会扭?你奶妈的丈夫快断气了,她要回去,我怎么留得住她,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已经托矮子舅妈去找人来带你了,今天就到。你还不快点替我背起书包上学去,再要等我来抽你是不是?”
文中对话符合人物身份,这是位太太,又是个被熊孩子烦透的母亲。
“太太,你不知道,容哥儿离了他奶妈连尿都屙不出了呢!”胖子大娘的嘴巴顶刻薄,仗着她在我们家做了十几年的管家,就倚老卖老了。
胖子大娘长得丑,嘴刻薄,人俗气,但她在小说很重要,很关键。自始自终,她阴魂不散,像根链子似的,将小说情节串起来。
“我”这个小少爷淘气得很,胆儿也大,性子拗,通篇以他的视角来写故事。此种方式同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仿佛。不过《城南旧事》里的是小女孩口吻,可爱童真。这里是个小男孩,莽撞冒失。
铺垫好,主角亮相了,只见:
好爽净,好标致,一身月白色的短衣长裤,脚底一双带绊的黑布鞋,一头乌油油的头发学那广东婆妈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儿,一双杏仁大的白耳坠子却刚刚露在发脚子外面,净扮的鸭蛋脸,水秀的眼睛,看上去竟比我们桂林人喊作“天辣椒”如意珠那个戏子还俏几分。
这哪里是一个奶妈,却是俏生生一位漂亮媳妇。太不同寻常,读着不禁犯嘀咕,会不会又是一个“怀璧其罪“的凄惨故事,反映着贫苦妇女受压迫,受欺凌,受奴役,来暴露旧社会的黑暗呢?
不过这美丽的外表有点点不协调。
她的额头竟有了几条皱纹,笑起来时,连眼角都拖上一抹鱼尾巴了。
皱纹在后面还要提到很多回,皱纹暗喻着什么呢?
她那对耳坠子,白得一闪一闪的,好逗人爱。
耳坠子也是后文中反复出现的。
这一节末了,又是一段对话,交代了玉卿嫂的身世。
“喏,就是花桥柳家他们的媳妇,丈夫抽鸦片的,死了几年,家道落了,婆婆容不下,才出来的。是个体面人家的少奶奶呢!可怜穷了有什么办法?矮子舅妈讲是我们这种人家她才肯来呢。我看她倒蛮讨人喜欢。”
太太是上位者,有居高临下的宽容。
“只是长得太好了些,只怕——”胖子大娘又在挑唆了,她自己丑就不愿人家长得好,我妈那些丫头,长得好些的,全给她挤走了。
作为同阶层同性别的女性,面对着比自己漂亮年轻的,内心有嫉恨。当然胖子大娘嘛,她就是个链子,她的话也是为了引导后面的剧情。
第二小节起头跳跃到了戏院,自然,任何存在都不是无理由的。这篇小说只有三个场景:家、戏院、弄堂里的出租房。这里头有一段描述:
我最喜欢唱武生的云中翼,好神气的样子,一杆枪耍在手中,连不见分量似的,舞起来连人都看不见了。那个唱旦角的天辣椒如意珠也蛮逗人喜欢,眉眼长得好俏;我就是不爱看做小生那个露凝香,女人装男人,拿起那把扇子摇头摆尾的,在台上还专会揩油呢,怎么好意思!
整篇的小说是以顽童的口吻写的,因此我们是躲在他的身体里看世界,又读着他的心声。这口语化的写法,没有文艺腔,却生动俏皮。
下半小节又写到玉卿嫂,主要还是两段对话。
玉卿嫂笑着说道“管他谁好谁坏,反正我不得罪人,别人也不会计算我的。”
之前写玉卿嫂的外表,现在开始交代她的性子。善良、娴静、与世无争。
“你快别这么想!像胖子大娘,就坏透了,昨天她在讲你长得太好了,会生是非呢!”
第二小节末尾这句,引出第三小节的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