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写一个科幻小说,是年初和邓钟灵一起构思的,这一年来拖拖拉拉一直没写,月初才动笔。她建议我在申请前写出来投出去,而且起码写个中篇,四万字起。
写得很不顺。
我写东西是画面优先的,像是在脑子里排练好一部电影,再边播边用文字描述出来。虽然整个故事框架早已成型,但脑海里全是零碎的对白和片段,人物形象本来都丰满得不得了,一下笔就不知从何写起。
而且我的思维太跳脱了,手远远跟不上脑子,可能我的手正在键盘上敲着这个场景的故事,脑子不乐意按暂停键,或者重复播一个画面,它非要去创造点新的。
它太喜欢新鲜感了,它没有耐心。
写来写去,我的文档里只能记下来一些零碎的片段,只能趁脑子偶尔累了以后,再尝试一个个拼接。
所以我只能驾驭短篇,或者散文,杂文,意识流可能最好。几千字,能在一个小时内写完,手也不累,就像我现在在手机上敲字一样。
还有个更要命的,我没办法练笔,比如强迫自己每天写点东西。没有感觉,或者有目的性地写作,我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不得不想起以前被命题作文支配的恐惧。
最根本的,我享受的是灵感来的那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里的,那种称为忘我,亦或是叫,心流模式的情境。我时常跟朋友们描述起,上个月我在南山书房里写下《消失》那篇文章以后,坐在被互联网公司包围的钢铁森林里,左边百度,右边腾讯,来来往往的走路带风的人群,以及比人数更多的瑞幸和星巴克们。
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了整整30分钟享受灵魂高潮。
过了劲,这篇文章就与我无关了,我没想过拿它换钱,更没想过让别人评价,共鸣,毕竟隔几天了我看着它都陌生。
只记得并还想要体验创作它的那几个小时,那滋味比海洛因还沉迷。
我是不是不适合当作家啊。
从做决定初就一直萦绕我心头的这个念头,没有一刻消散。
为了刺激出灵感,我沉迷酒精,沉迷虐恋,沉迷病态,沉迷失控。
但我的魔法还是只能创造出一些形状各异的云朵,它们成不了气候。
真正的作家,应该是个镇定自若的迷狂缔造者,而不是日日祈求灵感施舍的瘾君子。
因而我想去读写作博士,希望能学到一种能持续颅内高潮的魔法。听说刘慈欣也是上了一个科幻世界杂志办的写作班以后才从中短篇转型写了长篇的,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三体》。
尽管我更喜欢他初期的短篇。
但想拿到写作班的入场券真的好难啊,我每次跟家人朋友们说起自己奇奇怪怪的求学经历和未来计划时,描述地轻描淡写。但真的好难,也好害怕,证明不了我的天赋确实是写作。总要给支持我的人一个交代,我也不是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国王,即便没有太多物质追求,不求锦衣玉食,但也不能饿死街头吧。
朋友鼓励我,说我是她见过的最贴近小王子的人,说人们都会保护着有梦想的人的,说你会带着大家的祝福成功的。
是啊大家都会鼓励我,加油,加油,但是走向黑暗的人也只剩我。
我怕黑的,我是最怕黑的那个人,面对黑漆漆的未来,以及同样不怎么明朗的过去,好难,进退都是。
蹲下来哇哇大哭了好多次,直到前几天一个好多年没见的高中朋友突然出现。
她问我在哪上班,怎么在张家界,我说一两句话可真难描述,她笑了笑说确实,你一看就经历了很多。
我把高考后的这八年的经历挑挑拣拣,才发现一两句话能说完,不就是,本科读了电气,进了电网,不喜欢,离职了,又申请了计算机,做了一年科研准备读博的,发现还是不对劲,最后落脚点在准备申请创意写作博士,以后全职当作家了。
说完后,她没有很意外,说,“作家吗?真好,你还是走回了这条路上。”
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了,她居然很平静,和我跟一些新认识的朋友说起这些的时候截然不同。我从她的反应隐隐觉察出一些新东西,好像认识我越久的人,或者见过小时候的我的这些朋友,就越觉得我的行为很合理。
“对啊,你写的文章多好啊,高中的时候每周都等着听你念作文。”
“你本来就是有精神追求的人,一路上肯定曲曲折折,不过不找到你想要的,是不会停下的,现实这些困难在你这也不是事,拦不住你的。”
“真好,你还是选择了最初的,也是最适合你的路。”
我回忆起,鼓励我写科幻的是邓钟灵,一直以来说我有灵气的也是她;跟罗天天张文昊说起这些他们也并没有惊讶或者让我面对现实而是说,你去做就好;甚至爸爸在和我促膝长谈时第一句话也是:“高中的时候我问过你选理科还是文科。”他们都是认识我时间最长,了解我最深的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啊。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
甚至其实每个人,在很早,就会觉察到自己天赋是什么。
只是。
“当小王子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所以大家只会鼓励和保护小王子,而不是自己去成为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