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麦
王子信生病住院的事,尽管在袁家人心里烙下一芥子阴影。但生活有时必须全大局。
袁晓琴起了个大早,忙乎了几个小时,让女儿赶紧给王大可打电话,详细问了医院地址、病区、简略问了下病况。急急忙忙收拾行装,母女俩左手一只保温瓶,右手一盒保温箱,包里揣着足足的人民币,殷殷切切地站在子信的病床。
子信正打着点滴,上眼皮阖着下眼皮,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袁姗姗也不敢莽撞地把他叫醒。一眼扫到他满脸树桩似的胡茬。心里嘀咕:几天不见,这货沧桑成农民工啦。宝宝有点看不下去去and心疼。
王家父母抑着嗓子给儿媳妇母女俩让坐,又是请水果、又是请饮料。落定后,王大可讪讪笑说,当天他们心里急,走得急忙,没顾得上和亲家家说。到了医院,子信其实没什么病,就是在外头疯玩,体力透支太大。所以就有点……其实,说白了就是病毒性感冒。挂几天营养和盐水就好了。你们生意忙,所以就没电话跟你们讲,免得你们跟着操心……
袁晓琴见亲家委婉打招呼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地大度,说只要子信没啥事就好。你们老两口伺候几天了,是不是回家洗洗涮涮看看?子信交给姗姗就好。
王大可说,他原本打算今天回去的。出来两天了,商会里有事儿得处理。回头就近找个饭馆吃了饭,一起走。姗姗也回家吧,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她受不了。子信有他妈照看。
姗姗咿咿呀呀坚持要留下来,子信妈眉头皱了皱。催促他们先出去吃饭,回头给自己打个包。子信这里离不得人。
袁姗姗吃完饭直接去商场,买了只飞利浦电动剃须刀,回到病房。麻利地拆开包装,试了试开关,便低头弯腰,左手托住子信的下巴,色情兮兮地撇嘴一笑,说:“来,给姐啵一个。”右手开启剃须刀便贴上子信的上唇。子信扭头挣扎开,大吼说,凉!你他妈个X……老子要睡觉。姗姗吃了一吓,眼睛瞪老大,咿咿呀呀叫,你个BYD原来在装死,没睡着啊……
子信妈听她当自己面骂儿子“BYD”,心下老大不乐意,帮着儿子说,他反正在医院躺,又没人看见,邋遢就邋遢呗。姗姗委屈地说,怎么没人看啊,我看,医生看、护士看……人家还以为我嫁了个老头子呢。子信哼哼说,啊哟,贱人就是矫情。卫生间有镜子,去照照你的豁嘴。
“贱人……豁嘴……”姗姗气得满脸通红,抬手就要把剃须刀当飞刀,靶心是子信的脸。得亏婆婆了解儿媳妇的脾气和套路,反应敏捷、眼疾手快地两胳膊扯住一只手,剃须刀失了准头落在被子上。
袁姗姗恨恨地甩开婆婆,说,你儿子骂我你不管?就护犊子。
子信妈说,我咋不管,你又是口又是手,给我功夫管了吗?他好歹是个病人,你……这脾气……要不……妈给你钱,你逛街去,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吃点好吃的散散心,我说说子信。
袁姗姗出门,子信妈叹气说,我就知道她留下不得安生……一对活宝、两个冤家,都结婚成家了,还当自个是娃,想咋就咋。将来日子可咋过……
小两口就这样鸡斗鸭斗,以相爱的幌子伤害着,子信妈烦的一个头两个大。一周后,子信终于可以出院了。
袁晓琴两口子起了个大早,采买洗摘,熬了一锅清清淡淡、飘着参片、红枣、枸杞的鸡汤,满桌好菜,两家子4口人开了一瓶红酒,为女婿洗病接风,吃得开心、聊得融洽。袁姗姗兴奋的像只麻雀,吃个不停,说个不停,叽叽喳喳、咿哩哇啦说着这些日子在城里和医院的见闻。子信满脸烦躁地说她就像只蚊子。
兴头上的袁姗姗手一挥,把杯子里不多的红酒泼到子信脸上。王大可倒没什么,子信妈的脸墨黑墨黑,连忙起身去自家包里找毛巾给子信擦干净。就势舀了碗鸡汤,吹凉,拍拍儿子背……
袁晓琴少不得教导女儿几句。袁姗姗撇嘴、翻眼、拍筷墩杯。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场。
饭后,袁姗姗回到王家。子信不跟她说一句话。
“久别胜新婚。”袁姗姗公主病来得汹汹、去得也迅猛。人家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惯常是说发就发的神经。发过,就心、气通泰精神爽朗。她躺在床上主动抱住子信,像片暖宝宝似的粘在他略有些单薄的背上。子信开始一抖,继而僵冷的像块木头疙瘩。姗姗不甘心,揉捏他两点中的一点。子信喘气哼唧说:“你谋杀亲夫啊?医生让我回家休养,你撩骚我嘿咻,我死的多风流啊……”袁姗姗大眼亮闪闪地咯咯一笑,爬到子信身上……
王子信休养了半个月,那天晚饭的时候跟王大可要钱。说在家闷的难受,想出去溜溜。王大可问他去哪?他说暂时还没想好。不管去哪,身上得有钱是吧。
翌日,袁姗姗像往常一样睡到太阳老高起来,发现停在院子里的陪嫁车和王子信都不见了。她打他电话,左打右打,BYD不接。她气得大骂,查看自个手机上定位器,显示车上导航仪关机。袁姗姗炸锅了。于是拨了王大可电话,伊哩哇啦,咿咿呀呀一通絮絮叨叨、反反复复、语无伦次。王大可让她先挂电话,他来打儿子电话。一会儿,电话告诉她,子信,在扬州。
BYD又到扬州去啦。扬州有什么让他牵挂?起码得跟我说一声吧。袁姗姗在水果超市哭着告诉她爸妈。
她妈说,你要么拿钱上路,去找他。要么随他。哭、发疯,都没用。也不怕人笑话!
袁姗姗纠结了一会,脚一跺说,不去。BYD死在外头才好呢。袁晓琴不再理她。
王大可安慰儿媳妇,别急,明天子信保证回来。袁姗姗不信,咿咿呀呀说,上次不是抓他回来,不知要浪荡到啥时呢。王大可笑,让媳妇稍安勿躁。
王子信第二天就回家了。
袁姗姗心里乐开了花,嘟嘴说,你个BYD被我骂的耳朵发烫,想我了?这么快就滚回来啦。王子信不响,瞟一眼父亲,投射着无奈和怨怼。
其实,王子信不是想媳妇了,而是荷包羞涩。王大可只给了他1000块。他拿什么在扬州逗留和潇洒?
王大可暗暗得意自己对儿子的经济制裁有奇效。袁姗姗心里荡漾着蜜蜜的欢喜。他们谁也没想到——
王子信口袋里虽没红票子,车后却躲着一个潮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