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经常跟婆婆待在一起。也没什么距离感,用农村人的话说,都是老老实实的实在人。
两个人没有设置彼此的防火墙,没有特意保持过远的距离,因此也对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当闺女时
家中姐妹六个,一个哥哥。作为老五的她,甚是被家里宠爱。反正,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里没有被迫失去什么。好看的衣服有,上学随便上。
婆婆身型娇小,有深邃的眼睛,姣好的面容,说来也是神奇,姐妹五个,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五个人,排在一起一看准没错,是一家人。
小时候,她爷说,家里以前穷,你大姐学习好,但是没舍得让她上学;现在生活好起来,你和你六妹好好上,上到哪供到哪。最后婆婆还是没有上出个样子来。那也没问题,反正十里八乡得,上学出去的寥寥无几。
小时候,她也是知足开心调皮地享受着自己的童年。踢羊毛毽子,天色晚了也舍不得回家吃饭;踢坏了一个又一个,想自己再做一个更心仪的,就偷偷去羊圈里剪掉山羊的胡子,每个山羊剪一点,就做好了自己称心如意的羊毛毽子。当她爸问责下来,也是哭笑不得,羊的胡子对他们喝水来说特别重要呀!
小时候,除了踢毽子,还玩石子。有一种是用五颗石子,有一种是用好多颗石子。一下课,她和她的女伴们就撒了欢,从下课抓到上课,后来老师禁令不能在课间玩石子,她们就偷偷跑去女厕所里玩,那些臭不算什么,玩的就是心跳与尽兴。
小时候,眼也亮,背也直,人也瘦,面容也姣好。学校里做校服,派她和另一个高高大大胖胖的女孩作为学校模特,去卖布的那里让人家量身定做衣服。只要她俩合身得,全班女生都可以,全校女生都能穿。
小时候,家里姐妹六个。大姐,二姐,三姐和她们后面的老四老五老六年龄相差大,她们三个老小一个床,一拉呱就是一夜。她娘说,快睡觉吧,不然明天起不来。她们就压低声音,再说上好大会才睡去。
那时家也穷,人也多,天也蓝,水也清,心也真,满满的都是爱。
当媳妇时
村子闭塞,该嫁的年龄里,听到的都是谁娶了自己村的谁,谁嫁给了临村的谁。
婆婆也是那个年代这种婚姻形式的缩影。我公公的二姐嫁给了我婆婆舅舅家的哥哥,因此我公公的二姐就撮合我婆婆嫁给她大兄弟。
那个年代只要汉子有的是力气,能推能拉能挑能扛,就是好男人。我公公看起来就是这个模样,一米八的身高,虽然瘦,看起来有用不完的力气,说话也踏实本分,他村又离自己家不远,就这么同意了,登了记,就是人家的媳妇了。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的话说:婚姻是女人改变命运的第二次机会,第一次是原生家庭。
公公哪里也好,人也好,活也好,就是没有一技之长。上过学的婆婆鼓励公公学个手艺,手艺不得了,手艺人饿不着。那个时候,村里人的手艺人多是木匠。婆婆鼓励他去学,也许是公公小时候受过伤,留下了手抖毛病的原因;也许是命运,公公就注定下力气,吃辛苦饭;也许是家有娇妻,不舍远行。最终,和很多很多的农村家庭一样,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地里。
当娘时
已为人妻,在那个年代,很快就为人母。首先是有了哥哥,其次有了我老公。 有了自己的家庭,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真苦真累。
看天吃饭,老天让收才能收,有时辛辛苦苦一年,一旱,一涝,一年就白干。在地里过生活,只要有丁点希望就不敢懈怠。
那个时候,看孩子是捎带。地里有忙不完的农活。看孩子不耽误干活。把孩子一放,孩子自己一耍就是半天。赶上忙烟草的时候,收烟草,系烟草,烘烟草。从白天到晚上在小屋里系,浑身的疲惫与湿气,事过多年,还是烙下了病根,沾染了湿气,最后用黄酒和老母鸡才除去了这身湿气病。
那个时候,穿新衣服是奢侈。一件衣服穿好多年,裤子褂子一个补丁摞一个补丁。好几年也不舍得买件新衣,家里的衣服大的小的都是亲戚接济得。大点也能穿,小点也能套。就是现在家里的那个床单还是公公婆婆结婚的时候买的,铺在最底下,是对那些苦日子的怀念。
那个时候,吃的都没有营养。大人也瘦,孩子也黄。吃顿肉就相当于过次年。有丁点好东西,公公婆婆不舍得吃,两个儿子大的抢,小的哭。什么补充维生素,钙,蛋白质……统统没有,填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幸福,有点油花花,就是开心知足的一天。
当婆婆时
这个年代的婆婆,再也不是上两代时的婆婆,“媳妇熬成婆”,那种报复心理,一旦膨胀,媳妇是没有好日子过得。
这个年代的婆婆,凡是家有公婆,家有爹娘,是必须要尽责照顾得,虽然不用一日三餐地伺候着,但是老人有个头疼脑热得到跟前去侍奉。爹娘也近,公婆也近,三天五天得去照望照望。
这个年代的婆婆,有个代名词“二十四小时保姆”。儿女多远行,县城里的,城市里的,外市的,外省的,外国的。如果儿女用不着,最多的关心就是远方打来的电话,这头报喜不报忧,那头报喜不报忧。一旦儿女结婚,尤其儿子,那得倾家相助,有多少掏多少,没有多少得出去借,得用贷款为孩子付首付买房子;一旦儿媳生了孩子,女儿用得着,也得一撒腿赶紧去洗尿裤,做饭,打扫卫生,至于家里的地,家里的鸡鸭猪狗,那得放手,不舍得也得放。
这个年代的婆婆,不能随便乱发脾气,不能大声说话,不能随便发号施令,没有机会做一家之主,只能好生的岌岌可危的配合着一家人的需要。
婆婆,你慢点老!
眼看着你的牙掉了,眼花了,背弯了,人更瘦了,精神头也不足了,我甚是心疼。
虽然你不是我亲娘,但是你是我老公的亲娘。你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儿,拱手送给我。他对我呵护有加,对我关怀备至,对我言听计从,为我们的小家东奔西走,为我们的小家每每做十二分的努力。我感恩呀,这一切,有多少都是您的付出,无论是身体得,还是思想上得。
当我来了这个家,你把你对你儿的儿又加倍送给我。
你给我一个宽松自由的空间与时间。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
你给我做可口美味的饭菜:炒的,煮的,炖的,煎的,煲的!
你给我一个充满亲情的港湾。即使我已走到为人妻,为人媳的这个年纪,却可以无拘无束地笑,口无遮拦地说,发自肺腑地哭,为所欲为地做。
婆婆,你慢点老!
有的人把人生比做一场马拉松,而我更愿意认为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接力赛。
你此时还在你的赛场里继续你的比赛,也已经把接力棒递到了哥哥和老公的手里。婆婆你自己的比赛慢慢来,不用急,你还有我们。哥哥和老公,嫂子和我,会在自己的赛道里加速,让我们的日子更上一层楼,人生多一份希望与憧憬。
这篇小传,不解渴,不当饭,权当一篇记忆录。
我相信你也很难有机会看到这篇文章,因为你不是在地里忙,就是在家里忙,字又这么小,眼也看不那么清。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只要你知道你儿媳有这篇心,就知足了。
婆婆,你慢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