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挪开了这个女人搭在我身上的这那条腿,没有开灯,摸黑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折腾了这么久,我肚子有些饿了,走了好远才找到一个夜宵摊。
沿着河建的酒店虽然美丽,但难免有些偏僻,早秋的晚上,河边的风吹起来很舒服。夜宵摊用竹棍支起的一个大功率灯泡招来了大大小小的几只飞蛾,我找了张桌子坐下,望着另一桌那几个正闹腾着的大学生发呆。我从只言片语中就可以判断那是大学生,毕竟我是那样过来的。
“你好,请问要点什么吗?”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妈走了过来。她晒得黑黑的脸上透着红,炭火煨出来的汗粘住了额头上的几根泛白的头发,手里拿着的硬纸板垫着一张纸,有些沧桑的手指头握着一支掉漆的圆珠笔,在纸上写着几个简略的字,望着我满脸笑意。
“有菜单吗?”我一时间想不起什么菜名。
大妈尴尬的笑了笑“小摊子,哪会有菜单啊?你自己可以去看看那些菜,想吃啥,就拿啥,想怎么弄了吃,就怎么弄。”大妈笑的时候眼睛是眯着的,牙齿很白很整齐。
“那我自己去看看吧。”我也一时尴尬,忘了这是夜宵摊,没有菜单。
已经几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吧,我想了想从前在这种摊子上的快活的日子,还是挺怀念的。
虽说没有到八月,七月十五的月亮也是明亮得喜人,挂在小河的桥上,洒了一地的清辉。那一桌学生散了,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一个男孩在逗另一个女孩笑,女孩侧着脸,略显呆滞目光里有她意中人的影子。
大叔烤完鱼给我送了过来,就在旁边那桌坐下了,大妈在给我炒蛋炒饭。我注意到大叔在看着大妈笑。大叔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看妻子的时候被人看到了,有些尴尬,毕竟老夫老妻了,哪里还用得着眉目传情。于是,大叔主动找我来搭话了。
“你这是今晚最后一桌了,弄完就收摊了。”大叔憨憨的笑笑,拿起一个泛黄的怡宝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胡子上沾了一点水光。
那个1.5升的怡宝矿泉水瓶的拉环坏了,所以大叔拿起和放下都是双手,虔诚而稳重。
我的炒饭端过来了,天不冷,炒饭上没有冒什么热气。大妈的额头上的汗在晚风中很快吹干了,几缕头发飘在额头前边,有些凌乱,所以她用头上那个发卡细心地夹住了,解了围裙,坐在了大叔旁边。
小伙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还出来吃东西?”大妈问话的语气很和善。
我想了想刚刚躺在我身旁的那个女人,随便编了一个借口。“12点的时候开了一个会,晚饭没吃饱,就来吃点东西了。”我笑笑。
他们都没有怀疑,笑着说我工作努力,这么晚还开会,一定会有大出息。
我的回应一如既往的谦逊自然,和他们聊起了家常。
“你们孩子呢?现在多大了?在干吗呢?”我喝了一口饮料,随口问道。
“他在聊城大学念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大妈抢着大叔回答的,脸上满是高兴与自豪。
“这么巧?我七年前从聊城大学毕业的。”我故意把眼睛瞪大,想要表达更多的惊喜的情绪。
大叔很高兴,说遇到儿子的校友了,再去给我烤两串鱿鱼,算白送的。我起身也没有拦住他。
我坐下后继续吃夜宵。虽然和他们聊的都是家常世故,不过自己的心情莫名的变好了,白天发生的事也就想开了很多。
很快,大叔就把鱿鱼烤好了,我赞赏了他们手艺好,比饭店的弄得还好吃。
“大叔,我想听听你当年怎么追到大妈的,”我一口咬下了一块可口的鱿鱼板,细细咀嚼。
大妈一下就涨红了脸,大叔看着她,呵呵笑着。“不瞒你说啊.......”
大妈瞪了大叔一眼,大叔依旧露着他那憨厚的坏笑,把椅子搬开了些,继续说了起来。
“当年我可是念过书的,在县的最佳生产队,去给其他乡镇的农户传授种植经验,我帮的就是她家。当年我也是一表人才啊,喜欢我的姑娘可多哩。她啊,趁着我在他家帮忙那几天,连夜绣了双鞋给我,变着花样做东西给我吃。虽然当时都是一些粗粮啊,蔬菜啊,别提多用心了。我啊,看她那么真诚,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大叔说那个勉勉强强的时候,还特地做了一个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看到大叔那个嘚瑟样,大妈也忍不住了。
“还勉勉强强答应的。”大妈笑骂道。“不知道谁当年偷偷旷了俩工时,去山上采野果子给我吃,还挨组织批评呢!”
大叔脸一沉“好好说话,揭啥短呢......”
我在旁边看着这对老夫妻互相调侃,乐不可支。不一会儿,就吃到了2点,东西也吃完了,聊得也差不多了,他们也要收摊了。大妈坚决不让我帮忙,也不收我多给的钱,我走远后回头看着这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觉得他们分外亲切。
夜宵摊那个黄色的灯没多久后就灭了,我沿河一路往北走,看着河对岸车影斑驳,霓虹闪烁。点了支烟,在桥的人行道上坐着,一个人看月亮。
香烟弥散在月光里,细碎的洒在我身上,这一晚我毫无睡意,一个人从城南游荡到城北,坐在的士里,要司机大哥沿着他最常开的路线彻夜的开着,然后听他讲着他的以及他的乘客说给他的故事。
最后我在车里睡着了,司机大哥把车停在了市中心,他说方便我去别的地方。
早上六点,繁华了一夜的市中心居然冷冷清清,我脑袋有些昏沉,还是很准确的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这么早干嘛啊!我都还没睡醒......”听到她趁着起床气嘤嘤的数落着我,我心里很是满足。
“来汽车东站。”我说得清晰而明亮。
“来那里干嘛啊?”她满是疑惑的问。
“你来就是的。”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她果然乖乖听话来了,但还是一脸疑惑,以及惺忪的睡眼还有乱乱的妆容,一如七年以前。
“我们乘第一班次长途车,回聊城!”我笑笑。
“去那干吗?”她还是是满脸疑惑。
“那是我们来的地方啊。”我拉着她的手就往检票口走。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些笑意。
“你必须得把你昨晚干嘛去了,在车上交代清楚。”上车前,她拉住了,撅着小嘴,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我。
我一把把她抱上了车,按在座位上狠狠亲了一口。“路上我还要睡觉,亲爱的,对了,七周年纪念日快乐。”
(来自:自由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