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方尧子
五月申城的气温,没有武汉习惯的爽朗,它冷热无常,颇显无趣!但容易想一个人。
十点了,收拾完书本,离开图书馆。黑暗里,路上并无其他行人,刺骨的寒风吹得耳畔嗡嗡作响,路灯显得黯淡无光,却又严肃庄重。耳机里播放的音乐突然放起《酒干徜卖无》。
我渐渐地放满了脚步,内心在一丝一语的歌词里又变得沉重起来。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与母亲度过的最后时光。
母亲于今年3月16日离开了我,享年52岁。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有着庄稼人的勤劳朴素的品德。她虽然只识得了了几个简字,但对我的教育从来并不含糊,而且在我的人格素养上,影响颇深。邻里人羡慕母亲有一对孝顺的子女,怜悯她饱受苦难的一生。
寒假回家,母亲因近些日子身体不适,我便带母亲去医院复查,得到噩耗,后又带母亲来来往往于其他医院求医问诊。
“你母亲患病至少三年了,而且肝脏80%的地方布满肿瘤了,她的时间理想来说,可能只有半年了。”
“农村人,早出晚归,省吃俭用,一心为儿为女,哪个父母想让子女操心呢?只有病的厉害了,他们才可能去医院。你不要像太多。”
“现在只能吃些止疼药。”
“这肝脏已经不是正常人肝脏了,先用这些药,到时候你要办理麻醉卡,到时候会需要的。”
“不要化疗,那会走的更早。”
“尽量不痛苦的离开。”
。。。。。。
医生的话语,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狠狠地埋葬了我的灵魂。而接下来,我要冷静,我要冷静的面对事实。
母亲不知道,我骗了她。我是第一个得知她患有癌症噩耗的人,而我一直到她离去也没有忍心告诉她。我曾经想在她最后几天时间里告诉她,可说道:“妈,你知不知道。。。。。。”,而我却说不下去,内心痛苦的像洪水淹没了喉管,言谈不了。而每当母亲问我一些话语或者怀疑自己的时候,我总会乐观的给她说:“妈,没事的,医生跟我说了,你就是肝功能有点点小问题,这段时间就是要打吊水慢慢调整,什么东西都需要一个过程的啊!”母亲总是相信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无论真假与否。母亲最后几天大脑是糊涂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在喊他,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窗外邻居在讨论她的病情,我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或不知道,她会给我说什么?。。。。。。内心太多的疑问,以至于让我内心永远抹不掉那份自责感。
除夕那天,母亲简短的吃完年饭,躺在床上哭着,邻里人安慰她,母亲说:“我心里有数的狠,我肯定治不好了,我死了没什么,我儿造业。”母亲的话语是多么的凄凉,站在一旁的我,安慰着母亲,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着。我痛苦的是,春节,我的母亲怎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春节了!
春节那几天,我不幸的患上了荨麻疹,母亲尽管身体虚弱,但她却总惦记着我的身体。在医院里陪她打吊水,母亲对我焦虑担忧的话语,让我内心暖流不断激荡,我希望此刻停留,永远的停留,我重来没有这样渴望过母亲的唠叨!
我不知道现在时间对我来说,它意味着什么。春节过了,我祈祷母亲可以度过元宵,而元宵过了,一切似乎归于平静,我不知道我又1祈祷什么。村里的打工仔陆续回城后,村里也没有了前夕的喧闹。母亲问我什么时候上学,我说时间还早了。母亲并没有多疑,其实我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我想休学一年,陪母亲度过最后时光。在与父亲协商后,母亲得知了我休学一事,母亲把我叫到她身旁,本无表情的脸又皱起眉毛地对我说:“你是不是不读书了,你要是不读书了,老子不打死你!”我连忙回应:“妈,没有没有,我是请几天假,不是不读书,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母亲这才松下眉毛。
端午过后,女友丽平从山西来到武汉。丽平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我们原本约定在我们毕业了才去双方家庭,而这次她知道母亲的病情,她也知道我要她这次来的原因,她爽快的如约来到了湖北。丽平来到家里,给母亲问候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脸上久违的笑靥。我乘机对她说:“妈,这是你儿媳妇啊,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要准备准备啦!”母亲看了看丽平,欢乐的对我说:“好哟,你妈病一好,就跟你爸一块打工去,给你赚钱。”母亲说完这句话,可能依旧看到的还是我脸上那伪装着的欢笑,但却看不到我内心的一道伤痕!人啊,有时候看到他人的拥有,内心真的不想满足,我真不想这样就让母亲看一眼丽平,试问哪个母亲不想儿孙满堂,哪个子女不希望自己父母安享晚年,而我又庆幸,生命中遇到她。
母亲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最后那些日子,已经严重贫血,而又不能盲目输血,母亲整个人已经消瘦的变形了。我打算去学校两天,把报道一事处理完就回来,而在我去上海的那几天,母亲舌头卷缩了,不怎么想说话了,且有些许糊涂了。记得那天,我大清早回到武汉,来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站满了邻里们,在人群里听到“尧尧回了,秋梅,尧尧回了。”母亲睁开筋疲力竭的双眸,邻里问她:“秋梅,你晓不晓得这是哪个呀?”“。。。。。。尧。。。。。。尧。。。。。。”“她晓得,晓得。”母亲使劲睁眼看我,我连忙喊她:“妈,我回来了。”我看着母亲眼睛湿了,我知道她有很多话想对儿说,可说不出,我望着她的眼眸,我听懂了她的心之语。这也是母亲最后一次喊我的名字了。晚上,母亲癌变越来越厉害,一般的止疼针已经止不住了,也该接受吗啡了,母亲也越来越糊涂了。
农村人有些事很讲究,人不能在医院里走,这样亡灵不能回家,以后就是冤魂野鬼了。经协商,要将母亲接回去度过最后几天了。当我再给母亲打完做后一支吗啡不久,母亲安静的离开了。母亲走的那天,全村人为她送行。
。。。。。。
时间,是什么呢?大自然的规律又将如何遵守呢?我适应不了如此虚幻的时光,它像野兽一样吃掉了我的所有;它像洪流一样冲垮了我的堡垒;它像泥沙一样埋葬了我的心田。“欲树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对了,碎忆里的菜园!母亲爱种她的一片菜园,因父亲尧去外地工地干活,菜园也无暇管理,也只好让小伯去种玉米了,。而翻新种玉米后,母亲种的一些蔬菜也毁的无隐无踪了,记忆从此断开在晚春的泥土之中了。
想一个人,
想一个菜园,
小土豆,
青椒,
广豆,
缸豆,
想一片蛙声,
水面闪过灯光,
想一身薄春装,
那是即将的夏,
想一个人。
书于上海浦东新区
2016年5月17日23点47分 南方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