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初见,燃起爱情火焰。我与他的初次相遇便是在西海近旁的婆娑林中,彼时我正与魔族的人在较量,以一敌六,却丝毫不落下风,我遗传了父君的优良血统,打架这件事上颇有天赋,虽然只有三万多岁的年纪,却早已飞升上仙。
这六个家伙虽然修为也不弱,却也难不倒我,我之所以还没弄死他们,不是因为他们罪不至死,几个大男人为调戏一只小兔子精还杀了人家爹娘,罪无可赦。只是因为他们所使的阵法很是有趣,我想好好的瞧瞧清楚,再者,这数万年来能同我过上几十招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一方面得益于我的天赋异禀,另一方面得益于我的父君与娘亲,我父君便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娘亲呢是青丘女君白凤九。所以,基本没什么人敢同我动手,但我绝不是个草包官二代,我和哥哥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这是全神仙界都有目共睹的。此番我出外游历我给自己施了修正术并换了男装,更让折颜用他独门的焕颜术帮我隐去了额间与娘亲一般无二的凤羽花,折颜的这门焕颜术十分了得,据说当年大紫明宫的玄女便是求着折颜为她施术,以至于玄女后来还从迷谷那里骗走了墨渊上神的仙体和我小舅舅,好在呢姑姥姥血洗大紫明宫救回了他们。说的有些远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即便是破了修正术旁人也不能识破我的身份,我出门闯荡可不想打着父君与娘亲的招牌,我白婠婠凭自己的本事照样能闯出一片天地。
我被这六个家伙围住,不知情的人以为我该是身处险境,其实是我已经看清了他们的阵法,此阵不同于一般的阵法,逐一击破是行不通的,必须一气呵成一招击破,我心中已有主意待我使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定可破了此阵,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见他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头戴束发紫金冠从天而降,长剑一扫落至我身旁,魔族的六个家伙通通倒地。“小兄弟,你没事吧?”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很好听,是我喜欢的那种,好似那破晓时分的钟声,一字一句敲在我心上。通常这种场面,英雄救美,美人该是一见钟情,然后再以身相许,反正娘亲所看的戏本子里都是这个路数,包括她和父君也是情起于此。但,问题是,一我压根儿不需要他救啊,二是我现在还是个小兄弟,所以我并没如戏本子中那般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说一句“多谢公子相救”,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他有一张俊朗不凡的面孔,我想起了曾看过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约就是说的他吧。可他见我沉默不语,竟然我觉得我是吓坏了,将我拉到他身后声音更温柔了几分:“小兄弟,你别怕,站在我身后就好。”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于我而言,情起于何时我却一清二楚。我从小被捧在父母双亲的手心里长大,从来也没人能伤得了我,所以我也历来觉得自己不需要其他人的庇护,也没什么人都能保护我,毕竟我父君与兄长都是这四海八荒中数一数二能打的主,我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唯有这个男人,他竟然想要保护我,诚然我其实不太需要他的保护,可这不经意间的举动却还是在我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来。
哪知那六个喽喽还真有些本事,挣扎着站起身来再次进攻,我呢就站在中间看热闹,一来呢这六个萝卜头明显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必我再出手;二来呢人家想演英雄救美,我又何必阻止呢。突然间,他抱住我的身子纵身一跃跳出重围,一记回身长剑一一刺过六人的琵琶骨,这些家伙的修为算是全废了。长剑回到他手中,风吹起他的衣角:“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便饶你们性命,倘若再犯,必携青霜取你们性命。”翩翩君子如他,正义凛然如他,要我的话定是要宰了他们才肯罢休的,要他们这种恃强凌弱、丧心病狂的家伙洗心革面,估计只有再投一次胎。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做人还是小人些的好,果然有个家伙趁我们不备之时放出七星夺魄针,这是魔族很厉害的暗器,摄人心魄使人神志不清,为了避开七星夺魄针我与他双双坠入山谷之中。可我历来是不服输的性子,有人暗算于我我岂会善罢甘休,临坠崖之际拔出头上的发簪化作金针了结了那六个混蛋。当然,在我们坠崖后有个命大的家伙竟没死透,还逃了这事儿当时我们也是未察觉到的。那个被废了修为却留小一条小命的家伙竟是赤炎魔君的义弟,也因此才牵出了日后的那一桩事。
他护住我的身子与我一同坠入崖底,当时我并不晓得他为何如此突然惊奇的望着我,难道只因为突然发觉这个小兄弟其实是个女孩子,不过他有有点少见多怪吧,用得着这么直勾勾目不转睛的一直望着我吗?彼时我并不晓得我们坠落的山谷唤作忘忧谷,更不晓得这忘忧谷会让我的修正术失灵。很久以后,我曾问他,是何时对我动情的。他说起那一日的初见,见我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点一点显现出我的本来面貌,见我清澈的眼眸中星子在闪耀,好似一缕早春的暖阳,刹那间照满他心底的那方土地。青丘九尾狐一族各个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我自然也不例外,我笑话他道堂堂西海水君,四海称颂的叠风上神竟也是见色起意之人。他却说,这叫做命中注定,我是他心间画不完的圆,是他命中注定的缘。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爱情这种东西,能让我这向来木讷的夫君说出这样一番动人的话来,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了。那一日他还说了许多动听的情话,融化了我心中的那一座冰山,化作暖流在我骨血中肆意流淌,至于他说的是什么,你们也就没必要知道了,这毕竟是我们的夫妻夜话嘛。
其实现在想来,那一日的初见好似有些狼狈,我们双双跌入忘忧谷的寒潭中,全身都湿透了。若是寻常呢,捏个决这身上的衣裳便会干了,可偏生呢是在这忘忧谷内,不但没办法用法术弄干衣服,我们还在这谷底足足呆了十二个时辰。
“你没事吧?原来你是个姑娘。”这是掉落山崖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而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则是:“我是个姑娘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你没见过人女扮男装吗?用得着这么一直盯着我看么?”
其实我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家伙还挺有趣的,但后面他的反应就更有趣了,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说了句:“抱歉,在下失礼了。”
我不禁笑出声来调侃他道:“这位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先上岸啊?”坐在岸边瞧见潭中自己的倒影深觉诧异:“我的脸,怎会么……?”意图捏个决弄干身上的衣裳却是徒劳,怎么会这样呢?
“姑娘是用了修正术吧?此谷唤作忘忧谷,在这谷中寻常法术都会失效。”
“忘忧谷?名字倒是不错,但为何不能施展法术呢?”
“西方佛尊曾在此谷中修道,落下菩提血泪,菩提血泪能叫天地万物回归初心,回到最原始的状态,所以任何的术法修为在此谷中都无法施展。不过你别怕,这只是暂时的,十二个时辰之后被尘封的法力就会回归,咱们就能离开这儿了。”我初次出门游历,不知道这忘忧谷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好像又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丝毫的害怕。
“在下西海叠风,还不知姑娘芳名?”叠风,原来他就是我小舅舅常提起的叠风师兄。小舅舅自幼被送到昆仑虚学艺,他提起最多的便是他的大师兄西海水君叠风。小舅舅对他这位大师兄很是崇拜,什么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反正那些个美好的词汇,小舅舅从来就不吝啬用来赞美他的大师兄。我是没见过他,但也晓得这位西海水君在众仙口中口碑很好,不仅是父神嫡子墨渊上神的首席大弟子,且早已位列上神阶品,只是听说都二十几万岁的高龄还未娶亲,我当时就想该不会同我父君一般到三十几万岁才娶妻生子、老树开花吧。都说无巧不成书,我看一点儿也不假,我初次离家游历四方便被这位西海水君叠风“所救”,更巧的是,这一位终结了叠风单身的人,就是本姑娘我。朝他绽放开甜美的笑容道:“我叫婠婠。”
入夜后的忘忧谷有些微凉,叠风支了火堆烘烤二人湿透的衣裳,月光洒在她娇俏的脸蛋上,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不施脂粉亦无须任何装饰,只是素色的中衣便美到如斯地步。叠风瞧得失了神,直到婠婠打了个喷嚏方才回过神来,将自己已经干透了的外袍披在她肩头,又觉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来道:“婠婠姑娘,这个给你,夜里有些凉。”
“你叫我婠婠就好了,不必姑娘姑娘的。”
“这……”叠风有些略显为难。
“别这这那那的,让你叫你就叫呗,现在就叫来听听看。快叫啊!”她听着他那称呼怎么就是觉得别扭呢。
又听见他那如破晓沉钟般的嗓音,只是这一次唤的是她的名字:“婠婠。”明明只是叫她的名字,叠风却觉得心口滚烫,还不太习惯这样情绪只得赶忙转移话题道:“婠婠你为何会一人到婆娑林中,又欲往何处去呢?”
“我是出来游历的,并没有刻意的地方要去,走到哪儿算哪呗?”“你的父母双亲呢?怎会放心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闯荡呢?”诚然神仙界并不像凡界那般拘束女子,要求女仙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仙独自游历四方却也是少见的,倒叫他想起了他的十七师弟,不对,十七师妹,从前也是这般女扮男装到昆仑虚中学艺。“我父……我父亲和母亲可忙了,都没工夫搭理我,所以我便自己出来了。”差点脱口而出父君二字,还好及时改口,她可没说谎,父君和娘亲终日在碧海苍灵缠绵缱绻,虽然也说要带她一同前往,可她却没多大兴趣,天天去瞧父君和娘亲花式秀恩爱?没意思,不如自己个儿四方游历来的有趣。
“若是你无处可去,同我回西海可好?”话刚说完叠风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与她相识不过几个时辰,怎就会提出要带她回西海这种有失分寸的要求,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被冒犯了,刚想开口道歉却听她想先道。
“好啊,咱们明日离开了这儿我就随你回西海。”婠婠可没他想的那么多,曾听小舅舅说起,西海的水晶宫是这四海之中最漂亮的,而且海底还有片绵延不断的珊瑚海很是壮观,既然有次机会她便去瞧瞧呗。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二人相视一笑,一声清脆的女声划破了平静“啊……有老鼠……”婠婠扎进叠风怀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婠婠,哪怕是面对毒蛇猛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却只怕这一样。只觉怀中软软的,发香扑鼻,身子像触电一般,“你快把它赶走,快点……”,轻轻地拍着怀中的人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已经逃走了。”婠婠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微微睁开眼睛,确定了那老鼠已经逃走了才松了一口气,看见自己恨不得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红晕悄悄爬上了双颊装作很自然的松开他的手臂。
却又在顷刻间再次紧紧拽住:“你别走……万一它又再回来了……”
“我没想走,我只是想你会不会渴了,想去那边给你找点水喝。”其实他是觉得身子有些发热,回想起方才的触感便觉意乱情迷,想到溪边洗把脸清醒一下子。“那我和你一起去。”
看样子她是打算一整晚都这么粘着他了,其实他是乐意至极的。凉凉月色下一双人影交叠在忘忧谷中,她枕着他的肩头沉沉睡去,叠风不敢动惮,生怕吵醒了沉睡的佳人,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一颗心好似跌入云端。转过头来想瞧她一眼,却不知是不是自己这极其的轻微的动作也惊扰了她,原本伏在肩头的人跌落他怀中,只是并没有清醒,不过是往他怀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清冷的月光洒在绝色的容颜上,想伸出手来碰一碰她吹弹可破的脸颊,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亵渎于她,最终只是隔着一寸的距离顺着她的轮廓缓缓而下,这一夜温柔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