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我们坚守和践行趋利避害的信念。可是,无论多么用尽全力去追求物质财富、幸福生活和精神价值,我们可能仍无法完全绕开苦难、厄运的纠缠。一些不可控的力量会拿走你很多东西,阶段或长期的惨淡局面是我们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关键是我们如何才能在直面惨淡人生时,仍能跨越凶险的河段,寻得生命的意义。这正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以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亲身经历的基础上撰写的《活出生命的意义》要告诉我们的。
《活出生命的意义》销量超过1200万册,被翻译成24种语言,是美国国会图书馆评选出的当代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十大图书之一。这本书曾帮助很多人从事业的挫折、精神的抑郁、情感的重创和退休的茫然等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成为人们重拾生活信心的精神灯塔。
二战之初,作为犹太人,弗兰克尔全家与席卷欧洲的纳粹种族灭绝运动狭路相逢,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他的父母、妻子、哥哥死在毒气室,只有他和妹妹幸免于难。在集中营的经历使弗兰克尔领悟到“人们活着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这也是人们一生中所赋予的最艰巨的使命”。他发现可能找寻到生命意义的三个途径:做有意义的事、关爱他人以及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与探讨阳光下的美满生活相比,他更加关注在苦难的乌云笼罩时人们的行为选择。
那段残酷经历成为弗兰克尔一生的精神财富。他告诉我们一个真实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几百码外的烟囱里“冒出的一串串火苗映照着波兰灰暗的天空,又慢慢融入幽暗的烟云”。在那里,在法西斯主义的魔爪下,大批鲜活的生命化为一股股青烟。在大仓库和党卫军手中,“金、银和钻石等罕见珠宝随处可见”。一些“天真的人”问能否保留一枚戒指、一块奖牌或一件幸运物,却引来了狱友的阵阵发笑。弗兰克尔也乞求保留耗尽毕生精力写下的手稿,换来的却是一句“狗屁”。他们嘲笑这些天真的人尚未意识到自己所看重的财产都要被剥夺的事实。
《活出生命的意义》前言中引述的一幕揭示了作为表象的集中营的本质:一位绅士向占领他所在城市的纳粹军官出示自己的各种荣誉证书时,纳粹军官问:“这就是你所有的东西吗?”绅士点点头。纳粹军官立即将这些东西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告诉他:“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是一个让你的一切归零的地点,更是一个隐喻,等同于人类要面对的苦难、厄运和死亡。
弗兰克尔用三个阶段概括了集中营里无辜受难者的境遇。在那里,荣誉、财富、尊严、自由统统被打翻在地,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只剩下死亡。这就是惨遭厄运的人们面对的第一阶段——命运否定了他们的前半生。在第二阶段,集中营中的人们变得冷漠,进入一种死亡状态,眼睛将不再躲避这一切。这样的状况在集中营里随处可见。弗兰克尔写到——“偶尔瞥见窗外那刚刚搬出去的尸体,他直愣愣地瞪着我。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交谈,现在却阴阳两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继续低头喝汤”。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只害怕一样——那就是配不上我所受的痛苦。”在弗兰克尔看来,“这种困苦环境所提供的能使人道德完善的机会,有的人会充分运用它,有的人会放弃它。这也决定了他是否配得上自己所遭受的苦难”。痛苦可以赋予生命更深刻的含义。在集中营,囚徒们成为“未知期限的临时存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一边抱着生的渴望,寄希望于侥幸;一边却陷入死的绝望,视生命为无意义。
身处苦难的泥沼,如何自处?弗兰克尔给出的答案是:“如果你发现经受磨难是命中注定的,那你就应当把经受磨难作为自己独特的任务。你必须承认,即使在经受磨难时,你也是独特的、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能够解除你的磨难,替代你的痛苦。你独特的机会就依存于自己承受重负的方式之中。”
囚徒在梦境和回忆中获得些许安慰,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梦境使囚徒获得了短暂的解脱,回忆让他们在往日虚幻的幸福中流连。这全部基于他们对亲人的爱。弗兰克尔对妻子的爱成为他抵御苦难折磨的精神篝火,每次念及以往琐碎的生活细节不禁泪如雨下。
弗兰克尔还指出,“幽默是灵魂保存自我的另一件武器”“幽默比人性中的其他任何成分更能够使人漠视困苦,从任何境遇中超脱出来,哪怕只是几秒钟”。此外,设定一个个值得期待的目标,也是对抗悲惨命运的良策。
为了避免生命在无声无息中枯萎下去,人们必须战胜那些糟糕经历带来的挑战,将生活转化为内在的胜利。弗兰克尔发现——“我在与绝望的生存作垂死挣扎,我意识到我的精神已穿透围绕我的沮丧情绪,超越了绝望的、无意义的世界”。
只有始终保有希望和勇气的人,才有机会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弗兰克尔成为少数闯过鬼门关的幸运儿。囚徒们进入心理反应的第三个阶段:解放后的心理学。走出集中营,如同大梦初醒。一种不真实感如同长期处于暗室的人看到了阳光,让人晕眩。同时,强烈的幻灭感也随之而来。无论如何,他们战胜了苦难。前方的道路通往日思夜想的家园,回归正常生活的路途已经向他们敞开。
读《活出生命的意义》,如同我们自己经历了集中营中命悬一线的苦难生活。在经受了那么多折磨煎熬之后,苦难的乌云终于消散。我们和弗兰克尔一样,不再畏惧任何东西,在苦难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本人原创,发表于《九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