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水静流

第三十六章  资月

/不致于这么容易冻死在这里吧？

/2017年12月6日  晚上  衡阳

晚上七点钟， 谢勇和他的那个战友回到家里。 六点钟我们把晚饭吃了。 吃过之后谢勇出去找他的那个战友，顺便把一些还未准备好的东西准备好。 他考虑得很详细很全面，不漏过每一点每一步， 我不得不佩服， 甚至对今晚的行动计划做过推演， 令我自愧不如。

进门的时候， 我看见他们手上一人拿着一件雨衣， 有点惊讶， 问道： “外面下雨了吗？”

“是的， 飘起了毛毛细雨。”谢勇说道。

“怎么这个时候下起了雨？”我独自嘀咕着。

“管它呢。”谢勇不以为然， 接着说道：“已经约好了， 就是下冰雹也要去啊， 是不是？”

后面那一句他是朝着他的那个战友说的， 不是朝着我。 他的那个战友没有说什么， 只是微微笑了笑。

“就是你们两个有点麻烦了。”谢勇转过头来， 对我和骆雁玲说道：“下起雨来， 你们两个行动起来更加不方便。”

“没事， 我们可以每人带一把伞去。”骆雁玲抢在我前面对谢勇说道， 看来她真的是下定决心， 非去不可了。

“带伞过去恐怕不行。”谢勇回她道。

“怎么不行？”骆雁玲质问道。

“有几个方面的原因。”谢勇对她说道， 神情严肃像是在给她做认真的分析。 “第一， 你必须一只手拿着伞， 这样你的一只手就被困住了。 第二， 伞的面积太大， 不利于隐蔽， 灯光照射之下，一眼就看得到。 第三， 奔跑起来， 撑开的伞阻挡气流， 形成障碍， 会令你根本跑不起来。”

“那怎么办？”骆雁玲问道。

“唯一的办法， 就只有再去买两件雨衣， 给你们穿在身上。”

谢勇转身再走出门去。 十多分钟之后， 他再回来， 手上多了两件雨衣。 两件都是透明底加圆点的。我要了一件透明底加蓝点的， 骆雁玲要了那件透明底加黄点的。 再看看他们两人， 全是草绿色的。

谢勇随后从袋子里拿出四只口罩， 展开来给我们看， 两只黑色的， 两只天蓝色的。 两只天蓝色的给了我和骆雁玲， 叫我们现在就戴上。 他们自己的那两只被他们揣在口袋里， 可能要等到去到山上了再戴上。

然后谢勇再从他的那间房里拿出两根棒球棍， 沉沉的， 一看就是金属材质的， 和两卷橡皮筋绳索，还有两卷封箱胶纸， 让他的那个战友带到车上去。

临出门前， 谢勇再一次叮嘱我和骆雁玲：“去了那里， 一切行动听从我的指挥， 有没有问题？”

我俩摇头， 表示没有问题。 而他好像还不放心， 再一次面对骆雁玲说道：“记住， 你就紧跟在我后面，什么也不要做， 什么也不需要你做。 我们往最好的方面想， 不要往坏处想， 不到最后关头， 不要动你那个念头， 记住了吗？”

骆雁玲再一次对他点头。 因为戴着口罩， 我看不清她脸上的全部表情， 但我看得见她的双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谢勇那个战友的黑色JEEP车停在一楼门口。 我们都上了车， 谢勇的那个战友坐在驾驶位上， 神情很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向目的地驶去。 雨刮器“嚯嚯”地响， 一刻不停， 外面的雨看起来越下越大。 我的心不由得揪紧起来。

车子在山脚的一处地方停下来。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临时停车场， 已经有不少的车子停在那里。 这样的下雨天，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冒雨把车停在这里， 但我想绝对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一帮人。 谢勇的战友找了一个停车位， 把车子停了进去， 等我们依次下了车， 带齐了所有的器材， 然后把车门锁上， 一起寻路向山顶走去。

沿着上山的路走了十几二十分钟， 到了山顶， 再沿着另一边下山的路走下山去。 透过濛濛雨雾，依稀地可以看见山脚下一些楼房的暗影， 以及排布很不规则的点点灯光。 我知道那些楼房之中， 就包括骆雁玲那一百多平米的家， 而周洁现在就在那里，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动身离开？我也知道那些灯光当中， 既包括山脚下楼房里传出的灯光， 也包括街上的路灯的灯光， 而离山脚最近的几处灯光， 将照着周洁她沿路而来。 至于是否真的一如谢勇他们预设好的那样，她将顺利与我们汇合， 眼下的我， 实在无法确定。

上山和下山的路上都没其他人， 就我们四个行走在这样一个天气异常寒冷的雨夜里。 一路上谢勇都在寻找更好的隐藏点。其实白天时候， 他就已经找好了隐藏点， 但当时是基于没有下雨的情况下， 偶尔会有行人， 所以把隐藏点摆在山上比较高一点的位置； 而眼下正下着雨， 四处都没有人，他就想把隐藏点摆得更近一点， 更接近山脚的入口， 以便奔跑而来的周洁， 能够更快地找到我们。

最后决定在上山道的第一个拐角的地方潜伏下来。 这个地点离山脚的入口目测大概五十米， 只要周洁的身影一进入那个入口，我们就能第一时间看见她， 并确认她身后是否有人跟踪而来。

我和谢勇的战友潜伏在上山道的左边， 骆雁玲和谢勇则潜伏在上山道的右边。 他们三个人的眼睛都一致地向山脚下望去，而我的眼睛不时地要向骆雁玲看去。 谢勇昨天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交待我说， 我今晚上的主要任务， 就是盯着骆雁玲， 无论如何不要让她干傻事， 再有不要把她弄丢了。

我们两人一组各自隐藏在一处灌木丛的背后。 灌木丛高一米左右， 枝叶繁茂， 是天然的良好的隐体。夜晚光线很差， 我辨认不出灌木丛到底是什么树木。 而且树上带着很多雨水， 我不敢太靠近， 更不敢用手去触碰。 我知道这种天气下的雨水会有多么的冰冷刺骨。

我没有手机， 也没戴手表， 不知道时间。 我甚至有点害怕知道时间， 许许多多的小的不确定组成一个巨大的不确定盘踞在我的大脑。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我不确定周洁她今晚一定会来， 不确定周洁是否跑得过她身边的那两个人， 不确定那两个人会不会紧急地呼叫其他人手过来增援， 不确定谢勇和他的那个战友能把对手搞定并最终制服他们。

来了， 还真的来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了， 一看就是她周洁的身影。 这样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直奔山上而来的身影除了她还会有谁？接着看到第二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这个身影比较高， 形体偏瘦， 但很容易判断是一个男的身影。 他细长的双腿迈出的步伐比较大， 有点像小跳跃， 因此速度出奇的快， 离他前面的周洁不超过十米， 而且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逼近。 再然后出现第三个身影。这也是一个男的身影。 不过身材比较胖， 几乎有前面那个男的两个身材那么胖。 又比较矮， 自然双腿就比较短， 跑起来自然不比前面那个男的利索， 速度也就比前面两个都要慢一些。这第三个身影与前面第二个身影相距也有五六米的距离。 他在最后面紧紧地追赶， 虽然一时赶不上， 但是看起来他绝不会放弃。

我看见对面的谢勇与我这边的他的战友， 几乎同时从灌木丛后面直起腰身来， 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对面的谢勇还向他的战友打了一个手势。 这手势我看不懂， 但我相信他的战友完全明白其中的用意。 而就在此时， 谢勇的那个战友已经离开了我， 向山上更高的位置潜行而去。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道是跟着他往山上去， 还是继续站在原来的位置， 盯着对面的骆雁玲。 对面的谢勇一把推开骆雁玲， 把她往身后推， 同时命令我， 趴在原地别动。

我和骆雁玲都来不及定下神来， 周洁已经到了我们跟前。 她没有看到我们， 一直朝山上跑。 紧跟在她身后的高个子男的也一直往山上跑，从我们跟前快速经过。 对面的谢勇一一放过他们两个， 直到第三个矮胖男人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他才从路旁一跃而出， 挥起手中的棒球棍， 对准那个矮胖男人的双腿横扫过去。

我的耳朵里听到“啊唷”一声， 紧接着看到一具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 就在我眼前不到两米的地面上。矮胖男人脸朝下趴在湿湿的地面上， 可能还在揣想到底是谁在这半道上出其不意地偷袭了他， 谢勇已经骑跨在他的后背， 抡起拳头， 对准他右边的太阳穴， 又是一记重拳击打下去，把他脑中雏形未成的猜想揍成了一锅浆糊， 只留下满脑子像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里面鸣响。 我看见他在谢勇这一顿暴击之下， 完全失去还手之力， 趴在地上动弹不了， 连哀声求饶都没有说出一声。

这时我听到谢勇在叫我， 是在叫我把我手中的绳索拿给他。 我赶紧冲出去， 绳索扔在他身旁， 双手帮他死死按住矮胖男人的后颈。但老实说， 我做出这个动作之时， 也在心惊肉跳。 我十分担心矮胖男人是在假装晕过去， 一瞄到是我这样一个女的在按住他，马上就满血复活， 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掀翻在地， 进而把我牢牢地控制住。 如果真的这样， 那我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或者说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但是谢天谢地， 我没有遇到我想像中的那种反抗， 一直到谢勇用绳索把矮胖男人捆绑得死死的， 也没见到矮胖男人反抗一下。最后谢勇把矮胖男人翻转过来， 脸朝上躺着， 谢勇撕下一块胶布， 把他的嘴巴也封上了， 才算把这个最为棘手的家伙制服了。

“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他怎么也不反抗一下？ 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我向谢勇问道。

“再厉害的人物， 也经不起我这一棍！ 这一棍扫在他腿上， 痛都把他痛死了， 还能反抗？”谢勇说着，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矮胖男人， 接着对我说道：“走， 去看看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应该容易多了。”

往山顶去的不远的地方， 我看见谢勇的那个战友站在下面， 背对着我和谢勇， 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与他面对的， 是那个高瘦男人， 在高瘦男人的身后， 我还看到了两个人影。 除了周洁， 我竟然还看到了骆雁玲。 我不知道骆雁玲是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了。 我心里开始责备自己，说好了要看住她骆雁玲， 可是她从我的眼皮底下什么时候溜走都不知道！

他们是在对峙。 那个高瘦男人被谢勇的战友从下面堵住， 上面被周洁和骆雁玲拦住，像夹心饼里面的馅一样被夹在中间， 不要说把周洁抓住， 就是想从三个人中间逃窜出去恐怕都成了问题。 等到我和谢勇走近，高瘦男人越来越看清了形势， 明白了目前的处境对他自己多么不利， 于是双腿开始打颤， 眼神更是一片慌乱， 往上面的周洁与骆雁玲看看， 又往下面的谢勇的战友看看， 再看到加入其中的谢勇和我， 更加深感陷入了绝境， 到最后竟然“扑通”跪倒在地上， 双手举起， 请求放过自己。

但是我看到周洁已经从上面冲下来， 对着跪倒在地上的高瘦男人， 抬脚就是一顿猛踹和猛踢， 全然不顾她自己已经被雨水淋湿全身，只想着如何把憋在心中的满腔的恶气渲泄出来。 我理解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解气， 痛快淋漓、  酣畅淋漓的解气， 其他都没这个重要。 换作是我， 换作是我被这两人严密监控甚至残酷虐待了这么久，我也会这样， 我也会对这两个人深恶痛绝， 也会对这两人一顿拳打脚踢以舒解一下心中的恶气。

谢勇在叫骆雁玲， 叫她把绳索拿给他。 骆雁玲赶过来， 把绳索交到谢勇手上， 然后快速跑到中间去，一把将周洁抱在怀里， 两个人随即抱头痛哭在一起。

没有费多大的劲， 谢勇就把高瘦男人五花大绑绑好了， 最后也用封箱胶纸把他的嘴封住了。 完了之后， 谢勇和他的那个战友又携手把一胖一瘦两个跟踪周洁的男子拖到了一块， 放到离路面比较远一点的草丛里，之后才回到道路上来， 招呼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放在那里？”我问谢勇。

“得让他们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谢勇回我。

“为什么？”我再问道。

“要给我们争取尽可能多的离开现场的时间。”他说。

“这样可以争取多少时间？”我问， 与此同时， 心中也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 我忍不住悄声对谢勇说道：“就那样把他们放在那里，夜间气温两三度左右， 又在下雨， 会不会出事？ 我是说， 弄出人命什么的？”

“还不至于吧？”谢勇说：“绳子我没有打成死结。 他们如果求生欲望特别强烈的话， 挣扎一两个小时，应该可以自行解开的。 就一两个小时， 两个大男人， 不致于就这么容易被冻死在这里吧？”

我听了之后， 才稍微安心一些， 随他们一起离开了这样一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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