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就是上上签,
放弃实属下下策。
——正文预警
张舒禾想,这样的痛苦,大概就是她应该要承受的。
从前,她喜欢马思远,少女的悸动,全部都小心翼翼地给予每一个他离开的背影,她没有拥有过他一次,却总是感觉失去过他千百次。
直到她被人设计,被迫退出两年,在这两年里,张舒禾无数次地自我怀疑,无数次的情绪崩溃,全部都是许正清在默默地陪着她,愿意陪她度过每一个他乡难挨的夜晚。张舒禾没有想过,她会爱上其他人,总觉得,只要最后结局是马思远,她愿意等,多少年都愿意,但事实上是,她在没有光的日子里,永远都无法拒绝一束光的靠近。
从前她努力地劝自己,忘掉过去的一切,新的生活总要开始,总要从接受新的人开始。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总是在她无法忘记过去的时候,给她新的开始,却在她真的对过去释怀的时候,把她的一切又从身边抽离开。
马思远说得对,她总要长大的。长大的意义,是平静地接受生命中的每一个意外,正如要永远伴随着她的伤痛,正如她要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随时都要接受退役的最坏结果。
她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个废人,这是跟退役相比,更坏的结果。
她已经耽误了他两年,对任何一个运动员来说,那都是无比珍贵的两年,是足以让他从一个崭露头角的新生力量蜕变成国际乒坛上数一数二的球手。
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继续自私自利地要求他再次为她牺牲。如果这次比赛,她能抗住身体上的压力,拿到她梦寐以求的金牌,那就离她大满贯的荣誉又进一步,她要的是,张舒禾的名字再次被写到乒乓球的历史上,不仅仅是为她,也是为爸爸妈妈。
所以,一切都不能出错,一点都不可以。
他们就应该要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开出最绚烂的花。
她决不允许许正清因为她再错过这次的机会,从前的一切,他都应该忘了,仰起头,继续朝着他的花路向前走。她已经害他错过两年了,她不应该再害他错过以后的每个两年。
也许,马思远说的是对的,他们都要长大,人生的路总有一段是需要自己带着血趟出来的。
许正清是,马思远是,而她更是。
“恨我吧,许正清,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来爱我了…”张舒禾环着腿,靠在冰凉的门上,滚烫的眼泪顺着下巴落进衣服里,好像烫伤了她的心。
你应该是要飞得更远的鹰,不应该一次又一次地为我折断翅膀,你就应该站在你最热爱的巅峰上,享受花环和掌声。
而我,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的人了。
张舒禾抬起头,透过泪雾,看到了窗外的月光。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她想。
……
经过医生短暂的康复训练和封闭针的缓和,她再次回到球队训练。
只是,刚回到训练的状态上,她就面临了第一个问题,不出一天,她主动退出混双的消息已经在队里传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许正清会来找她。
“你就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许正清来找她的时候,张舒禾刚刚做完体能训练,坐在草坪上休息。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黏上的刘海儿被她的手指胡乱地推倒了一边。他就在她面前站着,正好挡住了晒过来的太阳。
张舒禾抬头看他,张了张嘴,看到他隐忍着怒气的脸,最终还是改了话头,“对。”
听到她一点都不掩饰一下的话语,许正清咬了咬嘴唇,偏头冷笑着,“所以,你就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冠军,放弃了我这个从出道以来就一起的搭档吗?”
“是。”她回答的很迅速,几乎实在他话头刚落下的时刻接上去。
眼前的少年狠狠地看着她,手握成拳,胳膊上的青筋几乎是在一瞬间凸起,“张舒禾,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就是没有心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你。”张舒禾站起来,仰着头努力地跟他直视着,“现在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是你再付出一百个两年,我也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少年的拳头就在她说话的一瞬间挥起来,张舒禾忍着发抖的身体,颤着嘴唇,迎着他要杀人的目光,“你打,就当是我还你这几年的情了。”
许正清红着眼眶,转身打在了她身后的篮球板上,随之发出一声巨响,拳头与铁相碰的声音刺进张舒禾的耳朵里,少年强忍怒气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来,“我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得偿所愿。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愿意对她说一句重话。
刺眼的阳光照在少年远去的背影上,他的左手关节上不断流出来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砸进地里。张舒禾依旧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就觉得,这一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许他们的距离就从此刻越走越远了。
许正清,答应我,就这样吧,不要记得我,要一直朝着阳光往前走,永远都别为了看我回头。
混双换人的风波只持续了三天,毕竟张舒禾现在这样的状态有目共睹,单打也是给了她足够的压力,而混双对于团队来说,是加分项目,不容半点闪失,这样的结果于大局来说是最稳妥的。
张舒禾退出了,只会有更多的人补上,经过协商,许正清要和另一位女运动员凌霜在一起参加混双比赛。两个人的实力都很不错,凌霜也是女队里的后起之秀,之前两个人也有参加过几场大型比赛,反响也还可以,在短时间内换人,凭熟练度,也就只有她能跟许正清合适了。
相比于许正清,凌霜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好像一切就该这样,“师哥,又要一起合作了。”凌霜冲着许正清伸了伸手,甜甜地笑着。
许正清出于礼貌,也握了握她的手,刚要说话 就被凌霜的声音盖过去了,“师哥,你的手怎么了?”
凌霜拿起他的左手,看着时不时还冒血的关节骨,“很疼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正清想要拉回手,却被她用力抓住,“小伤,没事儿,不耽误训练。”
“先处理一下吧,免得感染,到时候还要耽误训练不是,不能因小失大。”
凌霜拉着他的手,强行把许正清安排在椅子上,从训练室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
凌霜单膝跪地,给他涂着酒精,“可能会有点蛰,你忍忍,先消消毒,才能上药,不然会感染…”
许正清低头看着喋喋不休的女孩儿,有些出了神。
“既然这么担心他,为什么跟他说清楚呢?”马思远的声音突然从她后面响起来,张舒禾下了一大跳。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准备跟眼前的人打马虎眼,即便是在被发现偷窥别人训练之后。
“我一点也不相信像你这样死倔死倔的人会主动要求退出。”就在她准备跟马思远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的声也在她的耳畔响起来,把她并不美好的回忆也带了出来。
……
那天,是她第一天归队,也是她刚打完封闭的第三天。
“这是,上面的意思吗?”张舒禾看着眼前的调动报告,抬眼看了看坐着的几位专门负责人员调动的教练。
“你的伤,确实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我们不能保证你能和正常运动员一样有同样获胜的几率。”
“而且,混双不容出错,这是上面的意思,大局为重。对于你个人来说,永远都是团队的利益为先。”
她看着眼前白纸黑字打印出来的调动报告,指尖不停地抖动着,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我…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吧。”
“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再次把她打入了好像才刚刚爬出来的谷底,“而且,许正清需要的是一个能配合他的默契搭档,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以。”
张舒禾张了张嘴,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她的伤,确实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退出混双她也能更好的把精力放到单打上,只是,唯一有点对不起的,就是许正清了吧。
她还记得,跟他第一次搭档的时候,她才十四岁而已。
……
马思远看着她略带惊讶的脸庞,“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死在球台上,也不会说主动认输。”
“他应该走的更远,而不是一直顾忌只会拖他后腿的我。”张舒禾透过一小块玻璃,看着屋子里正在上药的两个人。
马思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许正清和凌霜。她受伤的目光,略带红肿的眼睛,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爬上了脑海。
马思远突然就意识到了,也许就是现在吧,他们已经错过的事实。
“如果…”如果那天,我没走的话,一直等到你醒过来,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
“如果什么?”张舒禾疑惑地开口。
“没事儿,我是说,如果你一直都那么傻就好了。”
“滚蛋!”
许正清正懊恼着空气里正在蔓延着的尴尬气氛,随意地抬头一看,门外的张舒禾和马思远正在嬉笑着什么。
“师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碰到哪里了这是,这么严重?”凌霜一边起身收拾这医药箱,一边问着他。
“碰到石头了,一块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的石头。”许正清低头,低沉的嗓音响起来,让人听得莫名心闷。
“以后小心点。”
“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