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找我前来是为何事？”

奇尔丹一身白色的长袍，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戴额冠，年长者并不喜欢这些饰物。他坐在吉尔加拉德的对面，向养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养父，我请您前来就一定是有事相求？我不过是想和您唠唠家常，在这战线吃紧的时候能偷得半日空闲实属不易啊。”

吉尔加拉德笑笑开口说道。他给奇尔丹倒了一点气泡酒，入口是苹果的香气。

“年纪大了倒是学会拐弯抹角了？”

“怎么会呢？我即使学会了拐弯抹角也断不会同养父如此。”

“那就直接说出来，我能帮你什么？”

吉尔加拉德摆摆手，他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平日掩藏起来的疲惫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他揉着额角没说话，指间的蓝宝石闪过光亮。

奇尔丹见吉尔加拉德没说话他并没有着急，捻着胡子等待着，对于这个养子他总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而且，奇尔丹的睿智让他明白吉尔加拉德要说的话恐怕十分严重，和战争有关？又或者，是奇尔丹不愿听到的话题。奇尔丹喝了一点酒让语气轻松一些地开口说

“埃尔隆德呢？”

“我让他帮我给伊兰迪尔送信去了。”

吉尔加拉德也喝了一口气泡酒，他让那份果香与升腾的气泡在舌尖停留了一小会儿随后咽了下去开始了正式话题。

“既然您让我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养父，恐怕……我难以见到战争的胜利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吉尔加拉德说话奇尔丹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知道这不是玩笑，吉尔加拉德从不拿生死开玩笑，而且此刻吉尔加拉德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您知道的，我的命运在我选择做至高王时起就已经注定了。如今看来我也将步先王之后尘，我连续做了几日相同的梦，每一次结束时我都看到自己消失于烈火中。我想……这就是预知梦，我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这……”

奇尔丹无言，随后他苦笑道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父亲送你来西瑞恩河口的那日。”

“那还真是遥远的回忆啊，三千多年了。”

“是啊。你爷爷芬国昐，你父亲芬巩，你叔叔图尔巩，我见证了他们登基，也听闻了他们的死亡。如今……”

即使奇尔丹经历了无数风浪如今面对养子已定的命运也无法不动容。

“您无需太过悲伤，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也早已心有准备。”

“既然你早有准备，那为何和平时未曾娶妻生子？”

“对我来说，婚姻无非是平添悲伤。养父，倘若我早已娶妻生子，那此刻您以为我该以何脸面面对妻儿？我该如何开口向她们说出我将死去这个事实？”

“可如今，中土之上的诺多族精灵在你……之后将会群龙无首。”

“不，”吉尔加拉德摇头“您忘了还有埃尔隆德和他的伊姆拉催，灰港还有您。”

“这么说……你是有想让埃尔隆德继承王位的意思？”

听奇尔丹这么问吉尔加拉德笑了

“说来您可能不相信，我死后中洲将再也没有诺多族的至高王。我欣慰于埃尔隆德的博学与领导才能，毕竟他也算是我教导成的。他有人类血统，这会遭遇到一些长老们的强烈反对，虽然在我看来若是我态度强硬些想让他做我的继承人并非没有可能。但是您知道的我不希望让他也像我一般胆战心惊，成王之路不好走，踏出一步注定一世孤独，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如果可能就让他过喜欢的日子吧，一方领主未尝不好。而若是我死能带来和平也是莫大荣耀。”

吉尔加拉德一股脑地说完后奇尔丹沉默半晌，他以为吉尔加拉德会不甘心，会向自己寻求帮助。但是都没有，吉尔加拉德早就接受了所有。

“你让我前来只是为了通知我，你早就做好了决定。爱仁尼安？”

“也可以这么说。”

一时间室内陷入寂静，远处有士兵操练的喊声传来，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何时到来，谁也不知道届时又会失去多少战友，是将领，是朋友，还是亲人？

奇尔丹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但他却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吉尔加拉德始终将目光对着帐外的某一处，但他听到了酒杯重重至于桌面上的声响于是他开口问道

“您在生气吗？”

“嗯。”

“气我一意孤行吗？”

“我气得是你的命运。”

吉尔加拉德又笑了，但这次是爽朗的大笑，真实而温暖。

“我以为以您的年岁早已云淡风轻目空一切了？”

“即使我早已习惯了相逢与离别又怎能在面对养子的命运时无动于衷？”

吉尔加拉德看向奇尔丹，对长者说从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感谢。

彼此又喝了一些酒奇尔丹开口了

“这件事埃尔隆德知道了吗？”

“还没有，晚些时候我会告诉他。”

“不知他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实。”

“您放心吧，埃尔隆德他比您和我以为的要更坚强。”

吉尔加拉德虽如此说却也自觉有些自欺欺人，想起埃尔隆德来吉尔加拉德又觉得呼吸沉重起来。自己死后，精灵三戒的行踪一定要守护好。南雅在加拉德丽尔那处，纳雅在奇尔丹这里，而自己持有的维亚势必会交付给埃尔隆德。吉尔加拉德不得不对埃尔隆德感到抱歉，为了这更加深沉的宿命。

“你的命运，埃尔隆德的命运，你们的命运十分相似。”

“所以我愿意以我之命运圆满他的命运。”

“你……？”

面对奇尔丹眼中的疑问吉尔加拉德无言点头。苦笑着看奇尔丹发出一声叹息吉尔加拉德反而说道

“再来点酒吧，养父。”

奇尔丹直到今日才发觉吉尔加拉德有许多秘密。趁着吉尔加拉德倒酒之际奇尔丹问

“他知道吗？”

“不知道。”

“因为你不想拖累他？”

“是的。如果可以，我会压着我的情感直到我死去。”

奇尔丹点点头，他无法宽慰吉尔加拉德，这也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只能听吉尔加拉德说起，替吉尔加拉德记着。有些精灵认为如果灵魂得以在曼督斯重生会忘记一部分记忆，所以奇尔丹替吉尔加拉德记着，如果有天重逢他会给吉尔加拉德再说起那些故事。

当酒壶快要见底的时候帐外传来了埃尔隆德的声音，帐内两个精灵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于是吉尔加拉德让埃尔隆德进来。

埃尔隆德走进来时俊美的脸庞满是笑意。

“吾王，奇尔丹大师。”

“伊兰迪尔有什么消息吗？”

“明日他会前来见您共同商议对策。”

“很好，你辛苦了。没别的事的话来坐下一起喝杯酒吧。”

“好。”

吉尔加拉德命侍从带来更多的酒和食物，三个精灵把酒言欢一直聊到黑夜降临才结束。

走向自己营帐的埃尔隆德心情很好，虽然他喝了不少酒但是却没有醉，因着相谈甚欢的相聚多日以来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进帐时他计划着看看公文然后早点睡下，也因此没能注意到天边一道流星一闪而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