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人海飘流,
闭口不谈一生厮守,
生生世世酒敬自由……
1
初遇诺言那年,我还只是一个孩子。
十三岁的女孩子,正在垃圾堆里拼命的翻找,想要找点吃的。
我已经饿了三顿了。
诺言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披了件黑色大衣,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子蝴蝶振翅般翻出来,很好看。
他长的也好看,说不上来的那种好看,就停在我面前,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
我就呆呆的看着他忘了翻垃圾。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抬起我的下巴,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他问我,“饿了吗?”
我点点头,老实的回答,“饿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块钱来递给我。
“这些钱给你,”然后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明天去这个地方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很快扬尘而去,只留下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手里的三百块钱和那张名片,温暖的不可思议。
我渐渐的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我不是要饭的。
刚刚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终究是没有滑出来。
我的家在哪,姓名是什么,到如今我早已记不清,我十岁就被人贩子拐出来,被带到b市,后来我千方百计的从他们手里逃出来,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回不了家,也没有钱,我只能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过着最卑微的生活。
每天靠着翻垃圾混饱肚子,在天桥的下面靠一张破草席子熬过隆冬和酷暑。
可我不是要饭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捏着那张名片看了又看,上面的字刺痛了我的眼,两个字,我只认识后面那个字。
言。
什么言呢?我不知道。我只是捏着那张名片久久的站着,过了很久才把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拿着那个男人给的钱,我买了五个馒头,又找了一个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一共花了九十八块钱。
小旅馆,很小很破,除了床和用玻璃板隔离出来的一个小小浴室,几乎没有更多的空间。床上的被褥散发着发霉的气息,我却近乎贪婪的轻嗅那些气息,灯光很温暖,我站在房间中央,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如果你曾经尝试过三年没有睡过床,你就会知道,即便是那么破那么破的小旅馆,也是我曾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第二天,我带着那张名片,一路打听,一路遭受白眼和鄙夷,终于站在那个男人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和满意。
他终于抬起我的下巴,漆黑的双眸看不出情绪,问我,“我给你一个机会,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成为最顶尖的女人,要来吗?”
我连思考都未曾有,坚定又肯定,我说,“要。”
我想,他口中的生活一定要比我捡垃圾填饱肚子的生活要容易一些。
后来我知道那个男人叫诺言,是一个很出名的传媒公司的高层,他说他之所以看中我是因为那天我在垃圾箱里翻找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他说有那种光芒的人注定不是池中物。
诺言,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时候,我反反复复的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念了很久,我没念过书,可是也知道这样一个词,是所有关乎情爱的事件里必不可少的代名词,往往跟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永远不变这样的词在一起,很浪漫。
那天,这两个字从我的舌尖滑到唇齿,最后被我咽下了肚子,放进了心里。
2
诺言很重视我,沈氏传媒的模特太多,光他手底下的模特就有五十多个,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拔尖。我的年龄太小,身高不够,身材没有,这样的我,难免被这公司里的人瞧不起。
可是诺言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了我,好的不好的,效果明显的效果不明显的,都给了我。
公司里太多的人看不下去,我被数不清的女孩子在洗手间,在地下停车场,在公交车站,甚至在诺言为我租的房子外面,围堵警告。
这些,我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一个字。
我想,我一定要用最好的成绩来证明,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为了证明诺言是对的。他没有看错人。
可是诺言还是知道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是公司里再也没有人找过我的麻烦。
有一次,我在练习室里翻来覆去的练习一个动作,一直练到很晚,诺言下班的时候看到我,抓着我的手说,“陈琦,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模特。”
我看着他,重重的点头。我想,这就算是我给你的一个诺言吧,就像是你给我的一样。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句话在嘴里徘徊了半晌,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虽然身体已经发育,却也没有发育的多好,我怕我的年纪和我的条件,没有资格去说爱。
我拼了命的练习,熟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我用诺言来激励自己,那段时间现在想想都觉得很美好。或许是因为太在乎,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我紧张的不像样,那次走秀最终以一个四脚朝天的狗啃泥的姿势结尾,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诺言该有多么失望。
可是没有。
他只是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重重的拍着我的肩膀,“万事开头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死死的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接下来的一年,我恳求了诺言,大的小的走秀,一律都接下来,我没日没夜的走秀,从一个秀场赶到另一个秀场,有时候一天要赶四五场秀,和那些从小生活在城市里,接触那些霓虹和灯光的模特们相比,我知道我欠缺在哪里,怯场这种毛病,就得一次一次的逼自己,逼到自己都麻木了,也就好了。
诺言总是说,“陈琦,你别这么累,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千万别把自己搞垮了。”
我只是笑着摇头,沉默。
他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呢。
我就是要穿过枪林弹雨,走过千军万马,就是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成为一个足够匹配的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3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对诺言来说究竟算是怎样的存在,我爱他,从十三岁就开始爱着他,我跳过了青春期直接去爱他,为了他我放弃了所有,包括我的尊严和生命,可是他始终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以前我不懂,如今我依旧不懂。
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为了他打胎,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早就不是单身了,他有妻有子,他的妻子叫秦舒儿,是沈氏传媒砸重金捧出来的国际超模。
世事总是讽刺,我千方百计的去够一个男人,到最后,却做了一个小三。即使除了诺言和我,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觉得自己肮脏的就像是沼泽里最臭的石头,恶心的不行。
当爱情和道德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十八岁的我没有抵挡住爱情的诱惑,背弃了道德,在小三这条路上一直走了下去,越走越远,越走越回不了头。
所以我觉得后来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怪不了诺言,也怪不了秦舒儿,而我明明可以选择另一条路的。
很多事,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做好与此相应的准备,承担责任之类的。可我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我没有承担责任和后果的准备。想看更多精彩虐心甜宠小故事请关注公众号:二十四阁。每天免费更新~
秦舒儿是沈氏传媒最顶尖的模特,是国内模特界的台柱子,资源多人脉多,想要搞我,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我不知道诺言在这场戏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再跟从前一样,毫无保留的站在我这一边。至于他有没有站在秦舒儿那边,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第一次跟秦舒儿碰面之后,诺言曾找到我,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陈琦你可要理智一点。”
我不太明白他说的这个理智是基于怎样的情节上面怎样的情绪,我不认为我有理智的能力。虽然爱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可能对诺言来说,他和我的关系,不过是跟我上了几次床,而我为他打了一次胎而已。知道他有妻有子之后依然不要脸的做那个第三者的决定,是我做的。
秦舒儿长的好看,人也高挑,身材曲线也很棒,要不然也成不了最顶尖的超模。我跟她比起来,就像是一只丑小鸭,因为发育期营养没跟上,我的身高只有168,在模特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而我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去穿带钢圈的bar,我只能日复一日的穿着运动服来来去去。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恨运动服。
秦舒儿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很不屑的笑了一下。
从她的表情我可以看出来,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可是看到我之后她把那些准备都放下了,只是打量着我说,“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咬唇,做出我这辈子第二个诺言,我说,“前辈,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婚姻和感情。我只是爱诺言,但我不会叫他娶我,我们……我们也许可以共同存在。”
说完这句话,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叫我抬不起头来,可我还是要抬着头看着秦舒儿。
秦舒儿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说,“初初我还想着是个什么东西,可是听你说这话我突然就放心了。一个女人,但凡有点尊严,都不会说出这种话。而你这样想,就注定了诺言不可能跟你来真的,因为你太容易玩弄。”
那时候我高高的扬着头,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不敢表现出来,没想到秦舒儿却一语成谶。
所以说,女人一定要自立自强,要有自己的尊严和坚持,以及底线。自甘堕落的背弃道德去做一个小三,往往得到的不是那个男人的珍惜,而是他的鄙弃。
可是怪不了谁,从一开始做决定的是我。
第二次为诺言打胎之后,我决定为自己活一次。
我远离了诺言。
4
可是远离了诺言的我什么都不是,没有资源没有人脉,只能重新回到最底层。
不到一个月,我就绷不住了。
我这辈子,注定不要脸,就注定要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秦舒儿终于对我动了怒,她不屑我,可是面对我在她的男人身边待了七八年这样一个事实,她却不打算再忍耐下去。
秦舒儿对诺言做了最后通碟,我还是她,两者二择一。
诺言连犹豫也未曾有的,当晚就把我送到了秦舒儿手上。
那夜我深深的在秦舒儿的脚下匍匐,头一次在心里生出一丝叫做仇恨的东西。仇恨的是谁呢?其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诺言,也许是秦舒儿,也许只是我自己。
我没有承担后果的自觉,所以我把恨,理所当然的放到了诺言头上。
在现在的我看来,其实所有的事都是我活该,我自轻自贱去做一个第三者,我怀了不好的心想要去破坏一个人的婚姻,那个婚姻里有无辜的女人,和无辜的孩子。
我这样的人,如果能有好下场,上天都不会答应的。
可那个时候我不懂,我只是觉得委屈,我想我苦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去爱上一个男人,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从秦舒儿手里逃出来之后,我远离了b市。我没有想通,我只是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我要变得很强,很好,直到我回来,可以把诺言玩弄于股掌之中,把我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一点一点的全都还回来。
所以你看,我真的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我一个人静静的疗伤,学习。直到心里完全平静,再见到诺言一点都不会有波动的时候,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疑的,勾引他,利用他,我成了自己一直以来鄙夷的那种人。可是成长,不就是慢慢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过程吗?
而这一次将走到哪里,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让诺言身败名裂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想看更多精彩小故事请关注公众号:二十四阁。每天免费更新。
那夜天气晴朗,深蓝色的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深邃,澄澈,这在城市里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KTV嘈杂的环境中,我一丝不挂躺在诺言的怀里,诺言掐着我胳膊上的细肉,一边抽烟一边跟场子里的人谈笑。
没错,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玩物,一个没有尊严,没有底线的玩物,就像地上的泥土一样,谁都可以践踏。
我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可我意识不到。浑浊的空气里,我呆呆的看着诺言,他抽烟的样子可真帅啊,永远是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靠近嘴边,轻轻吸一口,一个一个的烟圈从他的指尖冒出来,升高,直到消失不见。
看了许久,我低下头去,默默的闭上眼睛,在心里盘算。
也该来了。
正这样想着,包厢的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一群警察闯了进来,为首的端着一把枪,指着场子里站起来想要跑的人,厉声喝道,“不许动!”
诺言夹着烟的手指一僵,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我偏过头细细的打量他,看到他微变的脸色和凌厉的眉眼。
不愧是诺言啊,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
我挂起嘲讽的笑,只是他的内心,恐怕不能如表面一般平静吧。
诺言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目光探寻,“宝贝,是你报的警吗?”
我摇摇头,轻笑着看着他,“不是我。”
“可是你在笑。”他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做出仰望的姿态,“为什么笑?”
我大大的咧开嘴角,几乎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
“你位高权重,海城盯着你的人太多了,区区一个我,哪里敢往前凑,”我抬起臂膀,缓缓的从他的脸上抚过,我近乎痴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更何况,我还那么爱你。”
诺言的眼中闪过迟疑,我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骗过了他。他的根基太强,我不敢确定这次把他扯进派出所能不能将他动摇,所以我不敢承认,我怕他一旦出来,会疯狂的报复我。
“为什么这么慌张?”我佯装不解的看着身旁的男人,“你又没做什么。”
警察已经将场子里的一些人押了起来,人群散去,中间那张桌子上,白色的粉末和精致的冰壶逐渐显露出来。
我脸上的笑意加深。
诺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手指翻飞间将那根香烟藏进了袖子里。
那烟里掺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他一向谨慎。他以为把白粉掺进烟里,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吸毒的事,可我太了解他了,这么多年,他一眯眼一皱眉之间想了什么我都猜得到,更何况,吸了毒的人反应是异于常人的。
我垂下眼睑,将所有的情绪尽数隐藏。
警察很快就到了我们身边,诺言被他们拷起双手带出去了。年轻的小警察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呵斥我,“穿,穿上衣服!”
我笑了起来,从容的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小警察不自然的背过了身,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子。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走到小警察身后,咬着他的耳朵问。
小警察转过头来,看到我穿好了衣服,才松了口气,皱着眉不赞同的教育我,“一个女孩子家,不管什么时候不能不把自己当人看!”
我心头一跳,顿时疼得厉害。可我太习惯在男人面前露出下贱的模样,我抬起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语气调笑,“你是新来的吧?”
小警察实诚的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回答,“我刚毕业一个月。”
“叫什么名字?”
“郑温然。”
一身正气,哪怕我中间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他也巍然未动。
5
被带回派出所,审讯的时候,我竟然又见到了他,彼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警服,比便装的他多了几分硬气。
“姓名,年龄。”
“陈琦……24岁。”
“你这么年轻,好好的做点什么不行,非要跟那群瘾君子掺和在一块。”
我世故的笑,“为了钱啊。”
郑温然深深的看着我,突然问,“钱很重要?”
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审讯到最后,我终于没忍住,问他,“KTV里跟我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你很关心他?你们什么关系?”
我笑靥如花,“仇人。我巴不得他死。”
郑温然似有深意的看着我点了点头,半晌说,“他尿检呈阳性,被依法拘留十天。听说他……身份不同寻常,恐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吧。”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感觉……天都亮了几分呢。
我被拘留了三天,三天之后,我站在派出所门口,仰起头往上看,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诺言吸毒的事已经在网上掀起铺天盖地的风暴,不管是他任职的沈氏传媒,还是他的妻子秦舒儿,都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跟他划清了关系。
我觉得很痛快,又觉得整个人空落落的,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不过是报复诺言,如今我做到了,却仿佛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温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陈,陈琦!你等一下!”
我顿了顿,回头看他,春日的暖阳里,他的鼻尖和额头渗出了一颗颗汗珠,他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嘴唇嗫嚅着,半晌没再开口。
“你找我有事?”终是我没了耐心,开口追问。
郑温然看着我,目光闪烁,半晌把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我在学校里打工和参加活动拿的奖金,我存了,存了三万块钱……虽然,虽然不如那个男人能给你的多,但,但是……”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慢慢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银行卡却一直举着。
我恍然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
我将他的手推回去,“真是个好孩子。继续存着吧,再存几年,就可以娶媳妇了。”
郑温然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红的要滴下血来,“我不是……”
“你这种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前途一片大好呢,千万别跟我扯上关系,小心我把你带进十八层地狱。”
我笑着说完,转身欲走。
“你总是端着一副俗不可耐的样子,可我觉得你比谁都干净,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样!”郑温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
“你错了,”我回头看着他,浅笑,“我的身心,早就脏到了骨子里。我跟你,是两路人。”
“这是拒绝吗?”郑温然盯着我。
我点点头,“没错。我看不上你。”
抓着我胳膊的手缓缓松开,我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阳光却突然隐进了云层里,我有些冷,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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