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这本书断断续续读了个把月,因为并不好看。这是一本日记本,不过日记中没有闺中情思,没有人生起伏,没有家长里短。日记的主角是一对埃塞克斯的鹰。这本日记本从上世纪60年代的某个10月1日记载到次年的4月4日。10月1日,一只年轻的游隼映入作者贝克的眼帘,从此贝克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追踪、观察。4月4日,最后一只游隼离开埃塞克斯的海滨,日记戛然而止。
子非鹰,却知鹰之乐
贝克了解鹰,这种了解来自日复一日的观察。一个遗世独立的年轻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带着一副望远镜,不管日晒雨淋、酷暑严寒,疯狂地在海岸线上追逐一对游隼。他熟悉游隼的每一根羽毛,他了解游隼的每一种飞行姿态,他甚至清楚游隼面对猎物时一瞬间的心理变化。这种不了解绝不仅仅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无聊宣讲,而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的庄严叙述。说起来,这种冷静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其中包含的并非对动物的喜爱,而是一种歇斯底里、毫无节制的崇拜。这种疯狂的精神崇拜轻易就能置人于死地。所以当4月4日最后一只鹰离开的时候,我想贝克也没有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了。
子非鹰,却已成为鹰
这本无聊的日记日日记述的无非就是鹰的飞翔、捕食、鸣叫。只是读到后半部分的时候,气氛骤然诡异起来。仿佛贝克已经成为匍匐在埃塞克斯果园、海边、树林里的一只鹰。他的眼里也闪烁着游隼翱翔天际的兴奋,充溢着游隼刺穿猎物脾肺时的亢奋,燃烧着游隼撕碎猎物皮毛时的快感。由于精神状态的逐渐靠近,贝克和游隼之间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互动。与这两只鹰而言,贝克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天敌。他的动作、神情、姿态都让他们迷惑不已。他们似乎越来越相信,这个人类其实是一只鹰。日记本的结尾好似一幅油画,一直出现在我脑海中:一只健壮的鹰栖息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双眼微闭,翅膀合拢;一个孱弱的男子俯身站在他面前,面色冷峻,宛如一尊雕像。这时的贝克多么厌恶自己这人类的躯体,否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张开双翅,挣脱桎梏,离开这荒凉如死亡的海岸线。
据说贝克一生都未曾离开过埃塞克斯的海滨,据说他最终死于疾病的折磨。我想我能理解他对自己人类皮囊的疏离感,也能体会他对成为一只鹰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