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古历九月二十四日,便是母亲的生日,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记得我母亲生日的人,还有几个?
母亲离开我已经有了十六年,十六年里,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家庭也是与时俱进,早已物是人非,子辈只是增了年龄,孙辈却是成了大人,该嫁的嫁了,该婚的婚了。
自从母亲离开我们之后 ,我们家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不能叫家了。虽然父亲和小弟,还是住在老家,盖的新房子离父母亲手砌筑,后来轰然倒塌的老屋,距离也不过几百米,但那种家庭特有的幸福氛围,早已荡然无存,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
我和大弟,也随大流,搬迁离开了老家,一个落户章华台,一个偏安调弦口,都是极其繁华热闹的小城市,虽然美其名曰“城里人”,但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农民的劣根性,即使住在宽敞明亮的大屋里 ,也是胆怯心虚得很,害怕一不小心,露了穷困的底细,让他人嘲笑。
离开生我养我的老屋时,还是极想带一些东西作个念想,可最后搜肠刮肚 ,想了半天,真不知道拿一样什么物件,才能填好我思乡的窟窿,或许,这个窟窿只能留给余下的岁月,用生活的幸福来填埋。
母亲走得很匆忙,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仿佛就是一场梦,带走了她,醒来无影无踪。
母亲在生的短暂日子,也是过得艰难的。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全靠父亲与母亲辛勤劳动,才不至于在那个饿饭的时代挨饿受冻,虽然姐姐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生命定格在七岁那年,但是也因为这一场意外,让年轻的父母瞬间成熟 对于后来的我们是照顾有加,格外上心,才有了我们兄弟姊妹的健康快乐成长 ,才让我们的童年时光既幸福又温暖……
母亲没有赶上好时代。出生的家庭也不够富裕,更谈不上和睦温暖。从懂事的那天起,就被当了大人,做饭 ,洗衣,喂猪,砍柴,出集体工,孱弱的肩膀负载着太多的责任与担当,其实,年幼的母亲只是错了做长女的身份,或者是一个女人的身份。
我一直认为,在母亲兄弟姊妹中,大姨苦,二姨苦,母亲是幸福的。大姨傻 ,生活不能自理 ,如自生自灭的野草,即使最后死去,也是无声无息。二姨苦,是因为身体残疾,更是因为婚姻不幸,年纪轻轻只能选择自缢身亡。
而母亲却不是,有父亲千般宠爱,有我们陪伴厮守,身体健康,虽然过的是柴米油盐平凡人的生活,但她是幸福的。
可一场意外,一场天灾,却让母亲与大姨,二姨相比起来,更是命苦了三分。大姨傻,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伤害没有那么多烦恼与忧愁,她不会感觉苦。二姨不幸,在错误的时间遇到 错误的人,她的死是一种解脱,对明天不可期,早点落入轮回转世的道,也好过在无爱的婚姻里强颜欢笑。
母亲的好日子却是吹糠见米,指日可待,可天不怜她,早早斩断生命的绳索,跌落十八层地狱,忍受蚀骨的疼痛,母亲无异是最苦命的。
十六年里,我写过很多文章,怀念我的母亲,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最亲最牵挂我的母亲在天上看着我,鼓励我继续前行,母亲一直都在我生命里,陪伴我,搀扶日渐颤颤巍巍的我……
十六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多人,很多事,已经不再在我心中找到位置,都随着岁月的风风雨雨,了无痕迹,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邂逅过。唯有母亲的容颜,愈来愈清晰,能看见她满头青丝添了些许白发,能感觉她圣洁的微笑泛着光华,能触摸她温暖的手穿过时间的隧道,握我梦牵魂绕,能聆听深情的呼唤是来自她的声响……
母亲,我对这个称呼已经失语了十六年,十六年,我是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在她不能想象的南方艰难求存,十六年,我一直在寻找,用一种她能感受到的方式,把远方写给她,让九泉之下的她,能知道她的孩子的消息。
我知道,人很多时候都会做些无甚意义的事,不因无聊,只求心安。九月二十四日,我即使燃起长香一柱,三跪九叩,又能如何?我能用文字,把温暖的远方写给你,又能如何?换不回你渐渐模糊的背影,悄悄湮灭的名字……
母亲,我想你了,是那种撕心裂肺疼痛难忍的感觉,只因有一个特殊的日子正朝着遥远遥远的南方,踏梦而来。
母亲,我要写给你,我们的幸福与快乐,我们的健康和满足,真的,我们都很好,包括与我携手同行的弟弟妹妹,还有那些飞在天南地北的孩子们……只是老父亲孤独的背影,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