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双长袜。
被遗忘在百货商店孤零零落满灰尘的角落里,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
我身上的盔甲越来越重,灰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努力地摆着双臂,想要露出一点点脑袋。
看着城市里的灯红酒绿,暗了又亮了,空了又满了,我不清楚生命到底是什么;凝视着浓妆艳抹,我分不清真人和假人,男人和女人;热裤吊带走来走去,我不明白什么是美与丑,善与恶。
我身边的短袜姐妹们总是开心地拍拍屁股就走了,走了好多,我的脑袋太重,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后面应该有很多个零,她们总在嘲笑着我,嫌我丑,嫌我跟不上时尚,嫌我活在旧时代。
多少次我的眼泪在眼眶里,强忍着,或者转过头悄悄地擦去,不想让身边的短袜姐妹们笑我不自量力,笑我懦弱不堪。
后来啊,当我快要睡着了,当灰尘把我的脑袋已经全部藏起来的时候,一个如珍珠般美丽的姑娘,她来了。
我看见烈烈炎日下,她的纱巾像是一面鲜艳的旗帜随着步伐摆动着,微风拂过,纱巾像是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迷住了我的双眼,我使劲地眨眨眼,灰尘落在了身体上。
我听见她的声音如天籁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跳进了我的耳朵,“有长袜吗?”而后整个身体被一双大手拿起来,这是多少次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的一双手啊,终于见面,等你好久。灰尘散落了一地,我大笑着离开。
我被小心翼翼地揣在姑娘的口袋里,有一种清香,扑鼻而来。我感觉到了姑娘欣喜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和我都欢快地不知所措。
原来,姑娘已经走了好几个百货商店了,这是唯一一个听见确定答案并且有我的商店了,短袜姐妹们已经霸占了我们的橱柜,所以我们才活得苟延残喘。
姑娘像对待一件宝贝一样,把我轻轻地揉洗着,灰尘都被洗净了,我的脑袋和刚出生时一样地清醒,我才看清房子里,没有偶像歌星的海报,没有酒盏烟缸,有一只擦净的汤瓶、一串赞珠和房子正中间的那块深红色的拜毯。
洗完小净的姑娘温柔地将我穿在她的双脚上,面向克尔白站立,我听见了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
端坐在拜毯上的姑娘掌起了双手,我听见她在为人世间的万物祈祷着,祈求真主的宽恕和慈悯,祈求真主给予今后两世的吉庆。一滴滴眼泪顺着姣好的脸颊簌簌地流下,她仍然不愿停下。
整个我都惊呆了,竟会有这样从未谋面过的人会为所有的东西祈祷,到底一颗心是怎样的滋润和善良,才会在指尖开出如此绚烂的花朵。我明白了,她,就是我终其一生所要等待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