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办公室,突然有人叫我的乳名。
我纳闷之余赶紧回应,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我形容不出她的模样。两眼大大,面部黑黄,瘦得吓人,张着两脚,靠在窗户边。是老家的人?那她又是谁?我怎么没有一点印像?为避免尴尬,我赶忙去给她倒水。她说,我不能喝水。不能喝水,不能喝水?难道她是……尿毒症病人?当年二姐住院,我也多少知道了一点这病的常识。肾功能衰竭,多饮水会引起水潴留体内,引起水肿。一个激灵,哦,是她,娟姐!和二姐住的不远,又是病友。可怎么这么瘦,这么老?
她显然很虚弱,我慌忙给她搬椅子,让她坐下说话,这时她突然咳嗽起来,身子弓着,脸都成了酱紫色,接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原来,她家也搬到了城里,小儿子在这里上学。她老公和大儿子农闲去义马煤矿挖煤,家里还种着地,支撑着家用和她每周三次的透析费用。今天她小儿子在学校惹了点麻烦,折腾得她爬上爬下,显然有些吃不消。待她平静下来,我们寒暄。我说话很小心,生怕触她痛处,也尽量不提我二姐。
没想到她倒想得开,扭过头还劝导我。你可要多吃点,看你瘦的,不要太瘦了。还说,我自己现在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透析就去透析,活一天就赚一天。不想别的。病了十多年了,我什么都想开了。能好好活,就好好活。
听到此处,又想起二姐的音容来。看见她正驾驶三轮车从岭上驶来,满载着新收获的麦子,和路人欢快地打着招呼。还记起,她刚刚在城西买房那会,踌躇满志的样子,还计划着,让孩子来这里上学,自己要干这干那。没想到,从查出病情,仅仅几个月,风风火火明明朗朗的她,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我不知道,也不能想象,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挣扎。我只知道她病后,忽悲忽喜,性情大变。我后悔,没有及时给她找心理医生。
忽然就又想起那天的梦来。
我到了二姐的家,院子里好多人,姐夫靠着墙在说着什么,一句也没听清。外甥在人墙里挤来挤去。大家脸上都挺平静,也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也没有人搭理,我怏怏地走出去,在村里闲逛。二姐突然迎面走来,有说有笑的拉我去烤火。我疑惑不定,可脚还是跟着她走着。火苗熊熊,有几个人围坐在那里,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我们只是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二姐一边往火里加着柴,一边向他们介绍我。
突然,大雪飘落,身边不见了二姐,我发疯般四处去找,最后看见她孤零零躺在一块木板上,身上是厚厚的白雪。
她接着说,你姐啊,就是太傻!她的情况可比我好多了。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时,娟姐孩子的班主任过来了,我也该上课了!
外面,云棉絮似的任性地浮在湛蓝湛蓝的天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