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这声音听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大汉的呼噜声,可是这本就不是人的声音,是风声!
无边的风声汇集而来,形成了真实的声音,恐怖的呼噜声,使得整片大地静了下来,万籁俱寂!
风声占据了众生的耳朵,大地沉伏,这里是边城,气候总是那么的不正常,风是最激烈的龙卷风,在这里百年难遇一次!
只是,这龙卷风却很怪,它不是向某个方向,而是以此为中心,不断扩大,扩展速度太快了,龙卷风的中心几乎淹没了整个边城!
边城,被无边风沙肆虐,只是一瞬间,幸好人们已经躲到安全的地方,绿洲和沙漠的对抗,当然是绿洲的完全败北。
并不是所有人都躲到安全的地方了,边城的人自始至终都有着一种与大沙漠抗争到底的伟大精神。
只见,边城那风吹日晒雨淋的城墙,厚厚的却有着十几道沧桑的裂缝!
城墙上传来呜呜!呜呜!的声音,激昂而有力,是号角声,他们难道在用号角声来对抗这无边的风声?
可是风声从不停息,掩盖了悲凉的号角声,在风声面前,号角声只是几个小孩子的呓呀童声罢了!
渐渐地,又突然再现了,那激昂有力的号角声,它也从不停息,见缝就钻,无孔不入,竟隐隐约约地,压制住了风中的声音。
风中的声音渐渐平息,风声渐渐平息,风也平息了。
城墙上的号角声却不能平,不过已经由激昂悲凉转换了,现在正如在战场厮杀,紧张的旋律,紧绷的神经,放不下的心弦!
仿佛,面对的不是龙卷风,比龙卷风更恐怖,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恐怖,刻骨铭心!众生万物在这种恐怖面前都没了言语,只能用号角来驱逐这个恐怖的梦魇!
由此,边城也成为了一块将要被牺牲的地方,也是第一块!古老的传说中,边城会为了抗争而毁灭,为了存活而牺牲,为了满足而割舍。
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无人知道,只是传说正在应验着!
离边城不远不近的一处地方,是两军开战的首选之地。不管是哪两军,此时此刻已经开始战在一起,空气中充满着血腥的味道,亦有一道道让人察觉不到的寒冷,直直刺入战场每一个正厮杀的人的背脊!
有经验的人知道,天气将变,大变!恐怖的气候是千百年来罕有的,可是现在的边城已被这种恐怖包裹着,纠缠不清地接踵而至。
风之后,是雨,一个雨夜,边城的号角已绝迹,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雨声,铿锵有力的下雨声,如刀劈剑刺在厚重的地面上。
边城的地面质地已不太好,被如斯的暴雨摧残,早已沟壑纵横,坐落在此的百户人家门口,流水如小河一般;城墙的裂缝更是惨不忍睹,雨水从缝隙中流出,正如同一个流淌着鲜血的人,边城,难道也有着生命?
原先,边城是要塞城市,地位何其重要,只是外表的繁华终究抵不过一道圣旨,不知为什么,边城,被放弃了!
或者说,是被牺牲了,是上位者为了自己?为了整个国家?当作某种目的和利益的牺牲品!一座城,不管如何,到底也无法用金钱来体现其价值,那么到底为何?
平民百姓是想不通的,也不可能被告知,甚至没有权利知道,所以本来有着几千多户人家的边城,已走了很多人,各种各样上得了上不了台面的达官贵人都走了,还有他们的家丁佣人,丫鬟小厮!
余下百户人家留下来,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坚守下来了,他们的家乡此时只属于他们自己,不,还有人,将军,和他的士兵。
将军,是韩将军,和几十个士兵一样,他们没有确切的名字,确是早已忘记,只是边城现存的每个人都很尊重他,诚恳地叫他一声,韩将军!
韩将军,和每一个士兵,每一个人,都默默地与大漠抗争着,与其说是抗争,其实已在痛苦与挣扎中过活,上位者是根本看不到,听不到的,更不会去关心的!一座城,无关紧要!
已经雨夜,深沉的雨夜下,包裹着重甲下的丝丝喘息声,呻吟声,怒吼声,声声不息。
两军交战在继续,这已不是战争,战斗的号角已经灭绝,战旗,压根没有战旗,如果挂战旗,上面将要书写什么样的大字才不算耻辱!
韩将军悲愤至极,身边只剩十几个人了,将要死了呢,再也守护不了边城了吧,这座被放弃的城市,不如我们也⋯⋯不行,誓死坚守!
他手持一柄大刀,左劈右砍,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释放,可是他已没有多余的力量了,软绵绵的大刀对任何东西都不会造成伤害的,将军,我们掩护你,你快逃!十几个士兵大吼,将韩将军挤出战圈。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倒下,看着一面战旗,被鲜血染红的战旗,突然,雷电交加在这面战旗上,高高的宽宽的战旗,血红尽显,无比鲜艳,如同在耀武扬威,雷电下,战旗上,一个大字,显得清明!
那个字,是龙,古老的龙字!士兵们什么字都可以不认识不会写,但是龙,这个字却被深刻地印在眼里,耳里,口里,手里,脑里和心里!
多么令人骄傲引人神往的国度,现在呢?是耻辱!
倒下去的上百个士兵皆死不瞑目,他们死死地盯着那面战旗,那个辉煌耀眼的龙字。
因为,韩将军和士兵们本没有战旗,那么这龙字书写的大旗是⋯⋯对,是敌方的,是自己人,已经是敌人了!
龙国威慑六合八荒,边界小国早已臣服,所以韩将军前几次交战的都是这些小国家;国家虽小,却也是恶狼,蚕食一座被弃的边城亦是小菜一碟!
不过,恶狼在虎豹面前尚不知如何低微,到了龙面前,只有往龙嘴里送还摇尾讨好的命运,龙却丝毫看不起它,如同一坨屎般,不屑?还是侧目?
所以,小国只有被大国驱使的命运,就算再凶残也不行!所以,韩将军前几次交战的小国就算受了龙国的指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占取边城,毕竟,龙国的威势从没有下降过,一座边城无关尽要吧?
胃口大,当然拉的也多,龙屎,哪怕一丁点,在普通的物种眼里也是好东西,称得上恩赐了吧?
韩将军明白这个道理,他和士兵们对此小国当然是不屑一顾的,就算只有上百号人,也依旧打退了八次进攻。这次,是第九次!
谁也想不到,这次来的竟是龙国的军队,竟是来亲自剿灭自己的!龙国抵得上无数个小国,剿灭判党自然是手到擒来,对付韩将军一伙人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怎能算得上战争,连战斗都不算!这是一次赤裸裸的屠杀,虐杀,甚至于玩!
上百个人倒下,却用了一个雨夜,怎能不恐怖,怎能不恐惧,怎能不忍心,怎能不悲伤?确只有满腔悲愤!
韩将军,你可以逃得远远的,不过,你要是想救你的兄弟,咱们来玩个游戏,你只剩九个兄弟了,我每捅你一刀,就放走一个人,前提是,你不能晕过去,更不能死!这样,你挨九刀,便能换他们的命,我是不是很伟大?一副高高在上的头盔包裹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好头颅,一双眼睛桀骜不驯,透着嗜血而又玩味的光茫。
好,就这样,这样挺好!哈哈!
边城,到底为何被放弃?怎能被放弃?还是,真的被放弃,才是一个好结果?
第九次,俨然是最后一次了!呵呵!韩将军不顾挨了一刀,用手拂了拂苦涩的双眼,是雨水,还是泪水,夹杂着流淌在脸上,分明感觉到了热度,是泪水吗?是血水!
韩将军对疼痛已麻木,九刀已分别刺到他的要害,血从他的头上,脸上,腹上,背上,遍及全身。
他眼睛张得极大,牙咬得极紧,背挺得极直,已顾不得疼痛,笔直地站着,看着!
他的九个兄弟终于被他赶走,越走走远,想不到真的放了他们,兄弟们,保重!
他心里大吼着,他已不能大吼,嘴巴一张一合,却涌着无尽血水,终于,可以死了吗?
韩将军,我从前最佩服你,所以现在,我要你服我!知道如何吗?一队士兵不等吩咐,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杀去!哈哈!
韩将军已气愤到癫狂,他丝毫沒有看那个人,他临死怒目而视,看的是,那面战旗;他已死,他终于倒下,向着边城的方向直直倒下去!
一道雷电,呼地窜上那面战旗,连同持旗的士兵都电成了粉末与焦炭。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只有乖乖逃命的份!
雨水,泪水,血水交汇成河,韩将军的尸体像是包融了大地,渗透了大地,奉献了大地。总之,他的尸体在一个雨夜消失了!
雨夜过后,天已明朗,雨已停,只是数不清的尸体被如刀似剑的暴雨冲刷,销蚀得只剩一地血肉的泥团,可谓惨不忍睹,恐怖非常。
呼呼,又是风声,风力微弱,只是它带来的却是寒冷,彻骨的寒冷!
边城的老百姓切实地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寒冷,他们竟是被冻醒的,一个个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纷纷赶去城门口,迎接一个人,一个死了的人,将自己奉献给边城的人!
可是,噩耗一瞬间传回来,所有人不信,却只能相信,他们一众来到战场。
几乎每个人都已跪下,不管男女老少,都并沒有被这里的景象吓到,暴雨可以毁灭万物,更可以清洁外在的丑恶和内在的心灵!
大漠的脾气再不好,被一场连夜暴雨也能洗尽一丝铅华,滋润一方沙土,是的!一夜之后,太阳升起之虞,这处战场仿佛是上天降下了福泽,一棵棵树拔地而起,皆有丈余,树上的花和叶,是一种红,渗透的红,染色的红,残落的红!
有老人说,这是雪枫树,传说只有真正的人死后才能凝聚死人的灵气长出来,这种人已不下于神魔!韩将军在边城人的眼里,已经是神的存在了吧!
雪枫树的花本是白色,叶本是绿色,现在的红色是血色吗?冷风吹过,雪枫花叶飘摇,随风而落,仿如下雪,红色的雪。
空气中迷漫开一种若有若无的粉末,飘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心上,粉末并不是粉末,花香之于血腥间,竟有一丝丝清冷,在手上的热度烘托下,化为血水,凝为血泪!
不一会,这片大地已被这种红色的粉末占据,在场的人不得不走,他们已明白,这是霜,寒霜,血霜,能致人死的霜!
正是这古怪的霜降使得一棵棵雪枫花和叶变了颜色,然后,枯萎,化土。大自然的威力,亦或是神鬼的杰作,已无人看得见了!
战场的每一具尸体都披上了血红的霜衣,此时的格局分外鲜明,就像暗地里有人在摆动尸体,一具具按规律摆正,远远背离着一棵棵雪枫树。
边城的人已归去,号角声已响起,大响,分明夹杂着对恐惧的怒吼,他们永不服输,却无能为力,只有呐喊,只有不屈的号角声!
血色的冰霜将要蔓延到边城,只差一步之遥,太阳已红火,天气已热极,冰霜却毫不消散,与太阳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血霜漫漫,先是城墙,然后是大街小巷,几乎一瞬间,边城已被染作红色,深入浅出的红色。整个边城仿似被占领,被无形的大手拽在手心里。
人们都没事,号角声已毕,永远不会有号角的声音了,号角竟被寒霜炸碎,现在已多了一种声音,由远及近的风声,一切的不合理的古怪天气皆是由风开始的,现在会不会由风结束?
果然是风,比昨天更猛的龙卷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寒霜后面。红色的边城再禁不住这场大风的催残,只是龙卷风一扫而过后,边城依旧在,毫无改变!
原来,竟是血霜保护了边城和人们,人们看到了,边城在流血,在牺牲,在保护!
血霜抵住了太阳,抵过了龙卷风,只有消弱了颜色。边城的颜色由深及浅,不再是深红,还是血红,深刻地印在边城!城墙上还泛着一道道怵目的血痕,那是血霜融化为水又凝聚的产物,那是,真的血吗?
至此,当天晚上,以至于以后的每个晚上都出现了一种声音,风声中夹杂着风中的声音,一串串猛力的怪吼,恶吼,像是要吞掉整个边城!
仔细听来,这风中的声音,竟是老虎的吼叫声,由远及近,由低及高,由小及大,好像正在蕴酿着,积攒着无穷的力量。
只是,它却没有了近一步动作,它好像在顾忌什么,难道夜里浮游着的人影,是正义的神灵吗?
每个白天,正是龙卷风与血霜的对抗,风声中夹杂的声音终于听清,不是虎吼,而是老虎睡觉的呼呼声,难道白天正是夜神的休息日,晚上才有着正义的显现吗?
边城已是一个无形的战场,可笑的天气正在无休止地肆虐,只是边城的人们已习惯,已麻木,他们已被困扰在这里,与大漠抗争到底的伟大精神也被深埋心底,因为这不是大漠,这是神魔的较量!
黑暗中的虎吼,夜色中的游神,光暗交替中的寒霜,龙国放弃的边城,到底在上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