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年,瓦尔登湖在4月1日第一次完全解冻;1846年是在3月25日;1847年是4月8日;1851年是3月28日;1852年是4月18日;1853年是3月23日;1854年是4月7日前后”。
距离我第一次翻开《瓦尔登湖》这本书,有大概十年了。我等了十年,才决定现在把这本书读完,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耽搁或者遗憾的事,如若十年前的我只是因为要在“豆瓣读书”上打个卡用来证明自己可怜的阅读量而匆匆读完它,那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损失和遗憾,因为十年前我根本读不懂自己,更枉谈当个读者了。我到底想说什么?啊哈,还是让我们折返回去仔细读一下开头的日期清单怎么样。是的,你没看错,梭罗在1845—1854九年间,很专心的只干了一件事,记录瓦尔登湖的解冻时间。我读着这几行数字莫名生起惆怅来,要知道,梭罗只活了45岁,他用自己生命中宝贵的九年,选择与瓦尔登湖待在一起,与周围的山林、牧场和自己的小木屋待在一起,这片湖、这片林、那间屋子就是他感知整个宇宙与芸芸众生之关系的天之眼,他的爱自然即是爱自己,爱大地即是热爱众生芸芸的信念,即便是21世纪的现在,也仍旧算是种超然的处事态度。而19世纪末某个仲冬之夜,待在被积雪封住的寒冷的小木屋里动弹不得的梭罗,也没法阻止他的魂灵要朴向整个浩瀚宇宙的巨大张力……
阅读这本书,请你务必轻声的朗读某个章节,才能够在脑中建构起梭罗想要描述的那片自然景观——“终于,太阳光垂直向下照射了,温暖的风吹散了雾和雨,融化了雪堆,驱散了雾气之后的太阳笑对大地上香烟缭绕的黄白交错的风景,行路的人穿过这一切,择路从一个小岛到又一个小岛,一千条涓涓细流叮咚的乐声使他振奋,它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冬天的血液,它们正在载着它离去。”
他对这片自然的熟知程度多过对自己身上的每个汗毛孔的熟悉,他对四季的更叠变化保持着高度的敏锐性,他的视角仿佛已经超脱了作为一个自然人目所能及的视野范围,他明明是洞悉了茫茫天地之中某种隐秘的规律才翩然而至的,只为向读者昭示:我们在表征上所认知的这个世界,实在是华丽丽的肤浅,它实际上还存在另外一种本相,梭罗对这种本相的描述,实际上是展现了一种多维度的自然景深的观看体验,仿佛是透过戴在读者头上的一款AR超验感游戏本身来完成的,这种发见与洞察的过程,实际就是一种发现善的过程,一种叫醒智力在自己身上沉睡着的婴儿的过程,他对古希腊、古印度和古罗马的神话、教义、历史故事的引用,他对荷马史诗毫不吝啬的赞颂以及对中国孔孟的解读和借用,总是让人觉得来的正好——“我们就不能把我们这个爱说长道短的社会抛开一段时间——用自己的思想激励自己?孔子说得对,‘德不孤,必有邻’”。此刻,我正与梭罗做着邻居,他说:“大自然不发问,也不回答我们芸芸众生提出的问题。”那么,他是同意亚里士多德说的:“大自然从不徒劳”的观点么?
读完此书,我为自己妄加揣度梭罗是否会为自己短暂的一生而感到惋惜的想法自觉羞愧,因为生命的长度、宽度与生命的密度共同造就的,才算是真正立体而丰盈的个体,而我们扁平化的生活里缺少的,不正是这生命的密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