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了。
或许因为她四季变换的山,因为她沁人心脾的水,或许因为她茂盛翠绿的树,因为她芬芳娇柔的花草和清香润泽的泥土,又或许因为朝阳从山那边冉冉升起时为她渲染的那片热烈的云彩,还有从她的墙角悄悄爬到她的窗前,转眼又轻轻爬到她树梢的月亮。
她三面环山,山仿佛一个环形的结实的臂弯,她就在这结实的臂弯里安静地依靠着。
有屋有院有花草,有山有水有鸟鸣。丛林间树梢上,欢快的鸟鸣声忽上忽下,在晴空翻飞。房屋分南北两边依山而建,南北中间是田地和池塘,还有池塘边上一条连接南北的村路。一直都是这样,一切都没变。
仔细一看,住户变了,我见到的大多是陌生的面孔。路也变了,一条水泥路连接南北,两条贯通东西。一切都变了。
那幢像老树一样的北屋也变了。
灰瓦土墙已不见踪影,四间砖砌的平房取而代之。涂抹了水泥的外墙上镶嵌着明净的塑钢窗户,红色的崭新的铁门敞开着。
院子里的一角,女人正坐在一个木盆前搓洗衣服,木盆的旁边是一个手摇水井泵。温暖的太阳照耀着整个小院。离女人不远处,男人正悠闲地劈着柴火。
女人抬头看到了我。我怀着惊喜之情向他们道贺。夫妻俩很快认出了我,女人热情地邀请我到新屋里看看。
穿过红色的大铁门就是堂屋,一眼望去,地面铺上了水泥,平整而且干净。堂屋中央是一套长方形的新桌椅。往右,门关着。女人告诉我是儿子的房间。她说儿子年纪很大了,做事去了还没回。往左,门开着。女人告诉我是他们夫妻俩的卧房。一床,一箱,一橱。橱是新买的。横穿卧房,是灶屋。一灶,一烟囱。灶台上贴着瓷砖,很白净,烟囱也很白净。一堆高高的柴火整齐地靠白色的墙壁堆放着。
回到院子,男人还在劈柴,他的旁边有一口用旧砖头磊起来的临时灶台,上面架着一口没有锅盖的旧铁锅,锅里满满一锅清水,男人劈的柴火在灶里呲呲地燃烧。女人坐下来继续洗衣服,不紧不慢。
女人洗衣服的声音,男人劈柴的声音,还有从池塘丛林间传过来的欢快的鸟鸣声在这个小院轻轻融合。 屋后的山上绿竹繁茂成林,密密的竹叶交相掩映成一片柔软的绿意,随风轻摇。看着这片柔软的绿意,阳光满照的小院和这对无忧无虑的夫妻,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鸟鸣声,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走进了哪位诗人笔下的田园。
小时候听过天仙配,曲词里面“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的情景如今幻化成为“你劈柴烧水我浣衣”。几十年前在池塘边洗衣时唱的那些歌如今女人已经不唱,但是此刻我仿佛听到了一首更动听的歌。
男人和女人都已经60多岁了。男人性格比以前开朗大方了许多,男人说村委每个月会给他们一笔低保费,足够他们夫妻两日常开支,儿子在外面也有一份事做。男人还说房子是去年夏天村里出钱帮他们盖起来的,盖房过程中,他们借住在村里。
我真为他们高兴。 这样想着,离开北屋走出了村子。路上,耳边仿佛有一首动人的歌一直萦绕,越来越清晰。我听过许多歌,只有这首最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