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泪
一九七八年,我盲流到新疆生产兵团生活已有十七年了,五哥从洛阳给我來信,说母亲过逝了,信中写到母亲临终前的情景:母亲十分吃力的说:"我的帽子还在吗?"五哥说:"在啊,头上代的好好的啊。"母亲无力的摇摇头,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时五哥猛然惊悟,四人帮抓了,时代变了,五类人员要摘帽子平反了,于是五哥含着眼泪,凑到妈妈的耳边说,放心呵,那帽子己经摘掉了,这时,母亲在五哥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冒出丝丝淚滴!信看完,我怎么也忍俊不住,号啕大哭起来!那是一九七八年十月,我在新疆阿克苏,儿子两岁多,一手牽着,一手拿着刷子在兵团农一师大院的一个食堂正努力画着午台佈景,好长时间,眼淚就是止不住,想到刚开始有口饱饭吃的时候,能让母亲晚景烹受一点什么,孝敬感恩一番,可屈辱了一辈子的母亲,却这样无息地走了,做儿子的,未能尽到一点孝顺,太伤心了!。
这会,儿子伸出小手在我脸上抹去那湿湿的一片。
想起六八年,正是文革高峯时候,好不容易争取回内地洛阳看望母亲。与母亲睡一个小房间,每天晚上我还在夢里,天还不亮,见母亲就匆匆起来,下楼去了,开始沒注意,后透过窗户,只见母亲弯曲着龙鍾的身躯,沉重地一帚一帚,扫着大街,见状,我冲了下去,一手抡过扫帚,这时,母亲急忙推开我,低声说:"你快走开,不要叫人看见了,这是街道安排的,地主婆,我头上有帽子,害了你们的前途,对不住你们啊"!我心暗然,幸幸离去,这句话始终在灵魂深处,徘徊縈絗,挥之不去。当时年青,还自以为是兵团战士,身着黄军衣,要去街道理论,五哥嫂见状,荒忙将我压住,说道:消停些!没什么好说的呵!后来想想,自己还是狗崽子呢!也是可笑!
这里,且不说斯德哥尔摩。想当时的成分等级,是何等的森严!这神州大地,一种另类慈母,只有用这种方式这种言语表达对子女的爱。似乎也只能有这样的爱了!
母亲临终时也就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无奈的愿望!摘去头上的届辱,凄笑一丝丝人的尊严,放下歸去!仅此而已!
作为其子女,唯悲怆哀息,还能有什么!更不要也不必作某种理解?
朋友说,那是历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还是多想些得意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