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钟石花最终嫁给了曹贵而没有嫁给杜春江。
如果可以选择,石花肯定是要选杜春江的。杜春江人长得帅,还有文化,有理想,还懂情趣。可关键是,石花没得选。
她嫁给曹贵完全是形式所迫。
石花妈的病得治,再拖下去就只有等死了。石花孝顺,不想眼睁睁看着妈妈被病痛活活熬死而束手无策。
她记得小时候,每当酒鬼父亲喝醉酒要来打她时,都是妈妈拼死护住的。那些拳打脚踢她没挨一个子,全都落到了妈妈身上。
现在,她长大了,有能力护妈妈周全了。为了救妈妈,哪怕是将自己卖了,她也情愿。
她确实是将自己给卖了。二十万卖给了镇上开砖瓦厂的曹贵。
2.
石花妈妈没病之前在曹贵厂子里打工。石花有时候下班早会骑着电动车去砖瓦厂接妈妈下班。一来二去的,便被曹贵给看上了。
曹贵圆圆的,黑黑的,三十几岁,离异。看到石花过来,眼睛会先眯成一条线,然后咧开厚厚的嘴唇冲石花笑。
“石花妹子又来接妈妈下班啦?”
“石花妹子,今天来得早啊!”
“石花妹子要不要进来坐坐?”
每次,他都热情地跟石花搭讪。每次,石花都爱答不理。他也不恼,他就看着石花低腰撅屁股地把电动车停好。然后,再看着她一扭一扭地朝厂子里走去。
有时候,他也会亲自走到厂子里,让石花妈提前下班。当着厂子里二十几号人的面,曹贵态度温和谦逊,周到有理。这在平时是很难见得到的。所以,但凡这种时候,厂子里的人就跟看大戏一样盯着这边瞧。
石花倒没太在意,可石花妈不受用了,嚷嚷着要她以后别进来了,在外面等着就行。
下次,石花就只在外面等。可曹贵一会让保安给她搬条凳子,一会又亲自给她倒杯水。她实在嫌烦。
再下次,她就掐好时间提前个两三分钟来,也不用下车,等到妈妈出来,直接叫上就走了。
可有一天,她左等右等,下班时间都过去半个钟头了,石花妈还没有出来。她放下电动车,往厂子里走去。远远看见她妈平时做工的位置挤满了人。
石花奔过去,拉住最边缘的人问,这是怎么了。来人见是石花,赶紧牵着她往里面挤,并一个劲叫嚷到,“快让开,快让开,她女儿来了。”
石花看到她妈正瘫倒在地上,半阖着眼睛,脸色苍白。
工友们告诉石花已经打了120,老板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要她别着急。
曹贵赶来时,120急救车还没有赶到。于是,他张罗着让工友们把石花妈抬到自己的车上。他亲自开车将石花妈送到了县中心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突发性心脏病,需要进行手术治疗,但费用不低。也可以采取保守治疗先稳住病情,只是,一旦再次发作,有可能性命不保。
石花有些六神无主。妈妈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无法想象,没有了妈妈她该怎么办。
只是,这笔手术费用要怎么办呢?
石花想起在另一个镇上教书的男朋友杜春江。两个人确定关系也有一年多了,按理,这事也应该让他知道的。她得去找他,让他给自己拿捏个主意才行。
3.
第二天一早,石花将医院的事安排妥当后就出发了。因为修路,车子一路颠簸。石花有些不舒服,有些难受,本来还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随着车子的颠簸,一颗颗滚落下来。
车上的人都用异样而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她亦不顾不管,任悲伤的情绪一路蔓延。直到车子到站,她才匆忙地擦了擦眼泪。
杜春江家是县城的,大学毕业后顺利考到镇上教书,教语文。在一次偶然中,杜春江与在电信营业厅上班的石花碰上并聊了几句,心里便对漂亮而有些内敛的石花有了些别样的意思。
也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好上了。
杜春江白白净净,长了一副标准的斯文相。石花最喜欢的便是他的一双手,修长好看,每一个指甲都修剪成圆弧形状,一看便知道是没吃过什么苦长大的孩子。石花的手指其实也很长,但是因为从小便要做各种各样的家务,手指的骨节有些突出,皮肤也有些粗糙,算不得好看的。
因为两个人都要上班,平时见面的次数其实也非常有限。一般都是杜春江跑来营业厅找石花,然后一起吃个饭,再到街上溜达一圈。有时,他们也会跑到县城唯一的公园里散散步,趁没人的时候相拥着亲吻。
当然,杜春江其实也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他想和石花发生更亲密点的关系。有时候亲吻着,他的手会不自觉地伸到石花的衣服里去抚摸她鼓胀的胸。再激情难耐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压在了石花的身上,只是当他伸手去解对方裤子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其实,也不是石花不愿意,她只是觉得时间还没到。可能是从小目睹了自己妈妈婚姻的不幸,她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在发生关系之前,她总觉着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比如,见见双方的父母。
杜春江也没有硬要她,在欲望升腾不下时,他只是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告诉她,他的难受。
4.
石花到学校时,杜春江正好在上课,她就站在操场上等,来回踱着步。好不容易等到他下课,把情况跟他说了。杜春江只得一个劲安慰着石花,让她别着急,说一定有办法的。
还没听到他表态,上课铃声就又响了。杜春江又匆匆去上课了,留下石花一个人。她不知道是该接着等呢,还是该离开,毕竟妈妈还在医院躺着,她不能离开太久。
赶回医院的时候,正碰到曹贵带着几个厂子里的管事来探望石花妈。大家客套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曹贵却留了下来。
他问石花需不需要帮忙。又说,他刚刚找医生问了,知道情况严重,如果需要帮忙,让石花尽管开口。
临走时,曹贵将缴费单搁在了桌上。上面一万多的费用,曹贵已经替她付清了。
石花说谢谢,这个钱她会尽快还上,说着当着曹贵的面流下泪来。
曹贵看着石花,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但他还是没说什么,离开了。
其实,石花在回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如果杜春江无法全力帮她。那她就只有曹贵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些年,镇上的砖瓦厂开了又倒,只有曹贵的生意一直火爆,订单不断。让他拿出二十万来救她妈,应该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杜春江赶来医院已是晚上了,石花妈也已醒过来了。他把石花叫出去,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他所有的积蓄,一共两万四千块钱。他的意见是让石花妈采取保守治疗。一来能力有限,而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一时半会也凑不齐;二来石花妈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手术折腾,保守治疗或许还好些。
石花默不作声听着。
完了,杜春江说回去还要备课就不进去坐了。石花也没留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
5.
石花去找曹贵已是半个月之后了。这期间,杜春江也来过三次医院,每次来,说不上几句话就又走了。
石花特意选在大家都下了班的时候去的。就在厂房二楼,曹贵用来办公和居住一体的总经理室里,石花没费多大劲就将曹贵撩倒了。
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必须得让妈妈活下去。
她就这样躺在曹贵凌乱不堪的床上,任他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任他毫无章法胡乱亲吻撕咬着她的肌肤,任他就那么随意地进入自己的身体。
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受,相反,在曹贵最后的冲撞中,石花似乎还体验到了一丝快感和满足,她甚至还尝试着去迎合他。
人真是一种奇妙的动物,石花想。来的路上,她还在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回去的路上,就一切变得泰然自若起来。真应了过来人的话了,女人一旦被一个男人睡了,心也就跟着变服帖了。
临走时,她把曹贵已经弄脏了的被子全部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扔到垃圾桶里,让他买套新的。曹贵笑着说她已经有老板娘的架势了。
第二天,曹贵就到医院给石花妈办好了出院手续,紧接着转到省城医院去动手术了。
两个月后,石花就跟曹贵扯证结婚了。扯证之前,石花特意跑到杜春江所在的学校,把那两万四千块钱连同信封一起还给了他。
她看着有些失落的杜春江,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杜春江对她不是没有情,他是有心要帮她,不然,他也不会给她送那些钱来。他对她也尽了力,只是这份力,一旦经过了人为的衡量再去对抗突发的危机,定然就显得渺小而无力起来。
石花对杜春江也不是无意。如果没有这场突来的噩运,她乐意就这样跟杜春江一路走下去,相伴到老。
他们其实都没有错,只是在现实面前,他们还不够理直气壮的资本。
有人说石花命好嫁给了曹贵,天生就是当老板娘的命。石花觉得这话说得也对,这就是命。她哪能抗命呢?只是,她的心里有时会莫名的失落那么一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