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子文×木梓樨
【首语】
木梓樨的一生用卿子文的话来说,短暂而纯白。如果这样的话让木梓樨听到了,恐怕又该被嘲笑了吧。
只可惜啊,如今,谁都回不去了。
那短暂的十八年时光,散落而浑噩。恍若一梦初醒,再次回首,已是不堪入目。
如木梓樨所说,潦倒如草芥,不悲也不喜。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犹记得那日天高云阔,清风阵阵,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身白衣的木梓樨便那样蓦然的出现在了学校心理咨询室门口。
恰逢微风掠过,卷起她芊芊长发,如泼墨画中的仙子般,一下闯入了卿子文的眼。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微微怔了下后才反应过来的卿子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问道。
“李老师在吗?”半倚着门的木梓樨淡淡开口。
“李老师有事外出,我带班。”看向门口面无表情又散发着似有似无痞痞气息的木梓樨,卿子文竟莫名有些紧张,与似曾相识。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是的,我是刚毕业来这里实习的。”她怎么知道?
“选这里?”
“嗯。”
木梓樨不说话了,似看非看的望着卿子文。那般的表情,就像睥睨众生的神祗。
卿子文恍若一瞬感觉似乎自己才是造访者一般,被人盘根问底。
卿子文不禁想道,这样的人,会需要来看心理咨询么?
“进来坐吧。”这么尴尬着也不是办法,卿子文便又朝门口的木梓樨说道。
“谢谢。”
“如果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可以。”
“你?”木梓樨有些好笑的看着卿子文。这学校凡是认识她的人,多半都是怕她的。而熟悉她的,多半也都是怕她的。这个新来的,倒是挺有趣的。
“是的。我叫卿子文,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木梓樨垂下长长的睫羽,掩下几分嘲讽。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等待着下文的卿子文细心的捕捉到了那几分嘲讽和无奈。这个女孩,真特别。卿子文想道。吸引着人靠近的同时,又散发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危险气息。
“卿子文,我记着了。以后会来找你的,希望到时候的你,不要后悔。”木梓樨起身,望着这个自己才到他肩头的高个子男生,浅浅道。
“欢迎随时来访。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请联系我。”为什么要后悔?不明所以的卿子文递过自己的名片。
木梓樨伸过一双白如纸张的手,接过名片,没有说话。
木梓樨走后,卿子文很快接到了来自导师李颜婷老师的电话。
“刚才是不是有个女生来过咨询室?”
“是的。”
“矮矮的,头发长长的,白色衣服,很漂亮的女生?”
“老师你怎么知道?”简直全中啊!
“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就来问了下你,也没说什么事。怎么了?”
“好,我知道了。如果她再来的话,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
“她常来?”
“嗯。有什么事,回来我再和你说。我先挂了。”
“李老师,等等!”
“怎么了?”
“那个……她叫什么名字?”
“她没和你说?”
“没有。”
“她叫木梓樨。”
木……木梓樨!!!她就是木梓樨?大一新生校花级别的木梓樨?不是说她自带死神气息么?传闻与现实严重不符啊简直!
关于大一校花木梓樨,那简直是这个名牌学校的一个传说级别人物。有着绝对神秘背景的同时,还有着绝对的实力。校内几乎见不到她的身影,只有每次各种颁奖时才能听到她的名字。
【卿子文老师,你问题真多。】
卿子文再次见到木梓樨是在十月份的一个雨天。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细雨绵绵,就像思念一样,纠缠交错,缕不清也看不透。
夏季过渡冬季时,雨水总是会多一点。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雨,滑湿的地面倒映着斑驳陆离来往的人影。
两人的再次相遇可谓是狗血非常,如果非要给出一种解释的话,可能是缘分吧。
“啊!对不起!”正自低头裹紧衣服的卿子文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撞落了一地的书籍。
慌忙放下雨伞捡起地上的书,而一旁被撞了的人却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将手中的伞轻轻移了点方向。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将书捡起来,正准备还给人家时,才发现被自己撞了的人是谁。
“木……木梓樨……”
“嗯?”埋头接过手中的书,正自打理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要抬头看他是谁的意思,似乎早就知道了般。
“原来是你。许久不见了。”
“嗯。”
“……”
“要去咨询室坐坐吗?”
“嗯?”低头整理书的木梓樨这才抬起头看向卿子文。
“……”话题终结者啊……空中漂泊着蜜汁尴尬。卿子文突然找不到什么话接着说了。
“嗯,是我,许久不见了,走吧。”
“……”所以,她刚刚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说什么么?然后一句话回答了所有问题?
“啊……啊,哦。”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卿子文忙跟上了木梓樨的步伐。
“一个月没见了,你平时都这么忙吗?”
“我不忙。”木梓樨撇过眸光,似笑非笑。
“平时很少看到你在学校呢。”
“卿子文老师,你问题真多。”
“???”看着木梓樨似痞痞样的笑意,一时有些懵。不过,似乎自己才问了一个问题吧?
“一起吃午饭么?”
“可以吗?”
“当然,走吧。”
天气已然渐渐转凉,冷风掠过,卿子文打了个寒颤,看向身旁穿着一身很薄的白衣的木梓樨。她不冷么?
当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卿子文已经站在了一栋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高楼大厦面前。
卿子文没料到木梓樨会直接带自己去她家吃饭,而让卿子文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木梓樨竟然还会做一手好菜。
正如传闻一样,木梓樨的父母是商业巨贾,背景极其错综复杂。高雅低调奢华的布置让一进门的卿子文就深感不适。
吃过午饭的两人坐在天台边看起了雨景。管家上了一些水果后就不见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木梓樨突然开口道“卿子文,如果你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你会拿来做什么?”
“怎么这样问?”
“你回答就好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要先拿一个月时间见过我所有重要的朋友。然后再拿一个月时间陪父母,最后一个月时间一定要去看看海。”
“你很喜欢海?”
“当然。我从小就很想去看看了,你不知道……”
木梓樨静静看着身旁这个活泼开朗凯凯而谈的阳光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吧。
卿子文说到兴起时,还会做一些夸张的表情,逗得木梓樨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或许,也不错。
【木梓樨,你笑的好痞里痞气。】
自那以后木梓樨出现在学校的频率渐渐多了起来。
几乎每天都有人看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木梓樨出现在学校心理咨询室门前。
稍微胆子大一点的,会假装不经意路过咨询室门口,撇一眼那个传说级别的人。
秋风瑟瑟,暮云千里。
每年十一月中旬,是学校组织大型文艺节目校庆的日子。每个班都必须要有至少一个节目,老师们也会自行组织一些。而像木梓樨这样的,就更别想在这样的日子里躲过了。
“11月中旬的校庆,你参加吗?”卿子文看向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安稳的晒着暖阳的木梓樨问道。
“嗯。一个独奏而已。”
“真的吗?我也有个呢。”
“你?”木梓樨挑眉。
“我本来不想的,但老师们都邀请我了,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哦?准备的什么?”
“一个小品。”
“噗~”
“笑什么?”
“就你,站上去下面应该就笑成一片了吧~”此时的木梓樨撑着额头,白衣在暖阳下晕成朦胧的碎影,像一只享用着太阳,优雅而慵懒的猫。
“……”
“木梓樨,你笑的好痞里痞气。”卿子文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笑意,晃了眼。
“……”听着卿子文近乎宠溺的语气,木梓樨笑意有一瞬的凝固。卿子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十年前的你,也这样对我说过。
像你这样的人,会值得更好的女孩去托付终身。而那个幸运至极的女孩,不会是我。
时如流沙,晃眼十一月的校庆便这么到了。
走过复杂繁琐的开幕式流程,节目才正式开始。
扫过后台各色忙碌进出的人影,半晌终究是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形。
卿子文的小品被安排在第三个,很快便轮到他上场表演。每个人都发挥的不错,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倒也换来了下方雷鸣般的掌声。谁说老师只是严肃的,搞笑起来也是毫不含糊啊。
乘众人下场时候鞠躬,卿子文向那个固定方向撇去。贴着木梓樨三个大字的座位,依旧不见人影。
卿子文有些泄下气来,找个安静的角落坐着,木讷地看着台上形形色色表演惊起下方的片片惊呼,失了味。
“下面是这次活动木梓樨同学的压轴表演,独奏古琴曲——高山流水!大家掌声欢迎!”
木梓樨三字一出,下方立刻一阵沸腾激动。没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神也有节目!
而一方已经恹恹欲睡的卿子文,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浓浓的睡意一下消散无影。
聚光灯下,身着广袖白衣的木梓樨,长发半挽。精致的妆容,浅浅散出的几分痞气,似笑非笑的嘴角,刹那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卿子文没有音乐细胞,不懂音律,却也能大概听出曲子中高低起伏的情绪以及感情。
原来,这便是有名的高山流水么?
“木梓樨怎么换曲子了?”
“换了吗?”
“前半曲的确是高山流水,后面怎么就变成凤求凰了?”而且还是两曲交叉转换,果然是全能女神么,忽悠人都是这样的高人一筹~
一曲惊起潋滟四座,下方听呆了的众人半晌后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谁说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
已记不清那日的活动是如何结束的。只知道,当木梓樨起身走向舞台前面鞠躬时,那瞬间跌落的身影,让他不顾一切的冲向了舞台。将人打横抱起,直冲医院。
木梓樨的病危通知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下来了。
卿子文看着手上的病危通知书,一时陷入了迷茫与恐惧之中。
不会这样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啊!木梓樨她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没有走,怎么可以说现在就放手呢?
“卿子文,你已经不记得十年前那个十二月的冬季了吧。”
卿子文被木梓樨的主治医师带进她的病房,看着眼前病床上虚弱惨白的人,他的心像是突然缺了一块,疼的不行。
“十年前?”十年前他们见过么?可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没关系,记不得没关系的。可我还是想对你说谢谢,谢谢你卿子文,给了我一生中最值得留恋和最与众不同的新年夜晚。”
木梓樨敛了一身的洒脱痞气,也不再像俯瞰众生的神祗。只余下她眼角挂着的那似有似无,淡淡水汽,让人心疼不已。
“我的一生,活的散落而浑噩,日子平淡得像一杯乏味的白开水。直到遇到你……”
可惜……太迟了……
“我从有记忆开始,都是始终孤单着一个人。我很羡慕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和自己的好朋友出去玩,戏耍打闹。我也很羡慕,他们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常在身边。可惜,我什么都没有,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
泪花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而下。滴在被面,却打在卿子文的心上。
“还不迟的,木梓樨,只要你够坚强,一定可以的。谁说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
是啊。还有你。十年前十二月的新年,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连十年的一半都不会有了吧。原本只打算就那样悄悄地再看你一眼。看一眼,我就满足了。可是我发现,我太贪婪了,太眷恋于你的温暖,舍不得放手。
你说,如果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会拿来陪朋友、陪父母,再然后去看海。可我只想把剩下的所有时间,全部拿来看你。
木梓樨在医院呆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出了院。而木梓樨的父母在收到病危通知书后,也都赶了回来。
日夜兼程,风霜沧桑,满脸疲态。这就是卿子文见到木梓樨父母的第一映像。看得出,木梓樨的父母为她花了无数的心思。
出院那日,是十一月二十五日,正下着小雪。卿子文来接她时,她正站在廊桥边数着池子里的小金鱼。
雪落在木梓樨单薄的白衣上,又瞬间化成了水。
“今年的雪,来的真早。是来送我的吗?”
“胡说什么呢?”卿子文嘴上说着埋汰的话,手上却温柔到不行,轻轻给她披上了厚厚的外套。撑起伞,扶着她上车。
回了住处,卿子文被木梓樨父母留了下来。借着让他帮忙做饭的空档,纪母和他谈起了话。
木梓樨母亲姓纪,叫纪紫韵。是个饱经世故,商业界爬摸打滚几十年的老手,她不会看不出两个人的关系。
【卿子文,你知不知道】
那日,纪母与卿子文谈了很多。卿子文都一一记了下来,包括那个问题,他也回答了。
纪母在惊异于卿子文干脆的同时,也突然释怀了许多。在她看来,这样的男人,实在非常难得。
而愿意这样的,只有他一个。
木梓樨当然不知道母亲与卿子文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那之后,卿子文几乎每天都要来带她出去玩。看景色,吃美食,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那七天,是她如童话般美妙而短暂的时光。她觉得她的一生值了。即便上天没有赐给她长久的寿命,却让她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十二月的天气,飘起片片白雪。覆盖在两人的身上,颇有一种恰逢暮雪亦白头的意境。
“卿子文,你怕不怕?”
“怕。很怕。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木梓樨。”卿子文伸手揽过怀中瘦小的人,紧紧抱着。
木梓樨脸色越来越苍白,白的嘴唇都毫无血色。她很喜欢白色,今天也穿着似白雪般的衣服。雪落在身上,融合着这一片白雪,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卿子文很怕,怕她真的就这么离开自己了。怕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我不怕啊,卿子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上啊,卿子文,你知不知道。
“木梓樨,你必须听我的,我是医生。”
“心理医生?”
“那也是医生。”
“好。听你的。”
听到木梓樨一如往常调笑的语气,卿子文心中的不安稍稍减了半分。
“卿子文,我真喜欢你。”木梓樨靠在卿子文耳边,低喃。似乎这是一个不可外泄的秘密一般。
“我也是。”
耳边浅浅传来的温热气息,木梓樨靠着卿子文耳边,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卿子文,十三月,归不归?”
“什么?”
卿子文,十年前我曾问你,十三月,归不归?你说,一定归的。
可哪来的什么十三月。
木梓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轻轻靠在了卿子文肩头。闭上眼睛,泪水就那样缓缓滴落而下,打在卿子文手上。
半晌没听见回答,心中猛的一抽。身体死死僵着,一种叫做恐惧而绝望的情绪,沾满卿子文如死灰的眸光中。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木梓樨?木梓樨?我在叫你,听到没有木梓樨!”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拉回远去再也追不上的人。
“木梓樨……”如果你最在乎最爱的人就在你眼前离去,你该如何?又能如何?才能挽回……那份失去?
明明还未到最冷的时候,那日的雪却下得格外大。
【结尾·带我去看海】
木梓樨离开三个月后,身在巴黎的卿子文收到了一封黄色信笺。
里面是一本日记本,以及一封八个字的信。
“卿子文,带我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