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丽

一、谁第一个回我扣扣，我就嫁给谁

下这样大的雪实在不多见，薇薇提着一大袋子菜小心翼翼地踩在冰上，好不容易快到家门口，扑棱，一跤跄在地上，手里的袋子甩出去好远，胳膊反别在地上，菠菜萝卜冬瓜排骨撒了一地。

半夜里，稍一侧身，左臂就硬生生地疼，抬都不敢抬，难道骨折了？小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只她自己，咳破了喉咙也没人回应的沉寂让心底慢慢浮上来一丝孤独，刚刚考取事业编上班没几天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怎么办呢？打开扣扣输入：大雪天的摔了一跤，左臂很疼很疼，才买了砂锅炖红烧肉美食计划只能泡汤，身边没有一个人，谁能help me?

过了好半天，扣扣也没动静，这大半夜的下着雪，估计都睡了，薇薇心里发发狠：谁第一个回我扣扣，我就嫁给谁！

二、第一个及时赶到的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面的小雪扑簌簌地下，“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薇薇挣扎着起身开了门，外面那人一头雪花，绿色军大衣裹身，黑咕隆咚地也看不清是谁，待那人敞开粗嗓门一震：“薇薇，胳膊怎么了？”薇薇才认出是她哥哥的同学王大烈。王大烈跺跺脚，脱掉军大衣抖掉一身冰雪，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连同一股子烟味罩住了薇薇：“怎么，不是你在QQ上说的吗？看到我就赶紧来了，伸出胳膊，让哥看看，哪只？”薇薇赶紧谦让着大烈哥不用不用，这大雪天的怎么能劳顿您呢，稍一侧身王大烈就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小小的房间立刻换成了工地上石子沙土风雪混合的气味。薇薇只好撸起袖子，白嫩嫩的胳膊蜷曲着不敢伸直不敢动。薇薇想起昨晚的誓言，不由地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这个王大烈恰如其名大大咧咧，不过好心热场也是出了名，谁家有难有灾保管第一个赶到，看他长得也挺猛，一身蛮劲，学建筑的高材生，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建筑公司，听说已经是某部门的骨干了，只是这张脸，这身味·····仿佛察觉了微微的心思，大烈拿眼一睨，四目对撞在一起，热辣辣地逼得薇薇低下头去，甩开了手，这一低一甩显然令大烈失望，他尴尬地站在一边搓搓手，咳了咳，果断地下命令：“去医院，我送你！”

临走前再看看扣扣，关注多时的好友“透骨的傲”依然默默无声，仿佛对薇薇的伤熟视无睹，无奈薇薇只好坐在大烈摩托车的后座嗡嗡嗡地去了趟医院，在这个不算太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城市里，开始了爱的历程。

三、他到底是氧气，还是闹剧

“透骨的傲”是薇薇高中同窗兼大学校友，同学七年，薇薇目睹了透骨的傲身边走马灯样更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就是轮不到她，心下暗暗焦急却不敢吐露，从来都是透骨的傲一声召唤，薇薇必出现在朋友圈，只不过是和大家一起深深隐藏在人群里，实在没胆量以女汉子的臂膀支撑住一个男人的分量。论漂亮，她算不上太出众亮瞎眼，甚至比不上前女友ABC高挑火辣精致，可是她自有自的优点：清新、纯净，皮肤白皙，嫩嫩的一朵花儿似的，讨巧，惹人怜爱。很快大学毕业了，失业就业的潮流海水般裹挟走了一位位女友，已经在金融业立足脚跟的透骨的傲在痛惜不已的同时意外地发现，潮水退后的沙滩上，不远处站着一位娴静的女孩，默默凝望。

实名认证：透骨的傲，本名唐臣，一九九一年生，身高一米八三，擅长篮球台球，曾获得市级台球青少年组冠军，在业内小有名气，家境富裕，其家族是几家大银行重点争取的金牌客户，最终唐父答应了一家信用社为其子提供高职高薪岗位的条件，将大部分资金集中到了该银行。

等到唐臣发现微微的空间留言，已经是三天后，叫一声“不好”，心里咯噔一下子，火急火燎地驾着吉普车往薇薇住处奔，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可怠慢不得。

薇薇左臂打着石膏，缠着绷带，无聊地翻着手机，三天了，唐臣一个电话都没有，就这样不闻不问下去，还可以做多久朋友？要不要继续坚持，他到底是我的氧气，还是一场闹剧？这几天王大烈攻势凶猛，不是买东买西就是炖肉煲粥，快招架不住了，毕竟，也是个理想的人选呢。

意中人终于出现了。薇薇的心狂跳几下，却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都快好了，不用来看呀。”唐臣穿着机车款的皮衣，黑靴子上的铆钉透着复古气息，一副大明星酷酷的派头，衬托得公寓都矮小起来。寒暄了几句，把微微的伤势抛在一边，大谈特谈起银行的工作来，抱怨揽储业务难做，拉不进存款完不成任务，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许以高息，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低三下四，真是一跨进银行的大门就头疼，尤其到了年关，真是个关呢，唐臣鼓动薇薇把上班以来的工资连同父母的存款一块打过来，帮他完成最后五十万的任务。“五十万？”薇薇面露难色，父母都是家乡小城的教师，哪有这么多余钱？最后薇薇给爸爸打电话，只能凑出五万来。“才五万？”唐臣嘴角的酒窝盛满了失望与不屑，仰倒在沙发里望着一边。对于这样一个公子哥们，五万不过是个小数目，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帮总比不帮好，那展露无遗的失望与不屑深深刺痛了薇薇，五万元难道不是钱？

天很快黑下来，薇薇客气地留唐臣吃晚饭，唐臣居然一口答应下来，把王大烈炖好的排骨煲好的红豆粥吃了个干净，临走才想起还没给薇薇买点营养品呢，许诺过几天再来看望，要薇薇一定明后天把钱打过去，一定，一定哈。

薇薇一边答应着一边嘭地关上门，心底流下泪来，这就是梦中期待的场面吗？他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在关心他的钱？他是生性冷漠还是只对自己不上心？为什么那些漂亮前女友一个个离开远去？看着餐桌上一堆排骨垃圾，心绪糟糕极了。

四、多希望你知道我并不轻松

尽管知道了唐臣对自己并不是那么怜香惜玉，薇薇还是忘不掉，或许，她是在贪恋心里住着一个人的感觉，有一个人在那里，甜蜜了梦境，甜润了生活，是她活下去的氧气，多希望他知道自己并不轻松，多希望他能对她说，也很想她。几乎每天早晨都要无可救药地打开扣扣看看有没有昨夜留下的消息，常常是唐臣的一片空白，王大烈的倒吱吱响起来。

手机又响，是爸爸，问有没有收到钱，说后天全家人一起坐火车来探视，顺便——看看那个王大烈。“不许看不许看，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薇薇气愤愤地挂掉电话，真难以想象她和王大烈并肩坐在父母面前俯首帖耳恭敬顺从的模样，干脆趁机挑明，让他死了这颗心。

薇薇吊着绷带出了门，外面的冰雪已经融化，水汩汩地流动，在太阳下闪着欢快耀眼的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仿佛成了昨日梦境。“今天一定很顺利，”薇薇想，来到银行，把五万元转存到唐臣信用社，她已经在尽其所能帮助他了，她不相信他心底连一丝感激都没有，下次见面要大胆说出来，明明很喜欢却装作不在乎真的很难受。果然不一会唐臣打过电话来，连声道谢还问薇薇哪天有空请她吃顿饭，薇薇恨不得一口应下，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用不着用不着。”紧张得气都不敢喘，最后在一片谦让声中遗憾地结束了通话。攥着手机，通话记录上唐臣的名字暖暖地发热，似乎要冲着她笑起来。你的酒窝里没有酒，我为什么醉得像条狗，好端端地干嘛不接受邀请，我帮了忙又不是无功受禄，拨回去，大胆说，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不会丢脸的，万一相互暗恋岂不是傻炸天？随着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心也跟着怦怦跳，不知道下一秒的结局是什么。“喂？”响起好听的男中音，略略上扬的声调带着疑问。“哦，那个，唐臣，我后天下午有空，要不——我请你吧。”“啊，你请我？原来你打电话就为这个？”薇薇觉得脸都烧起来了。“刚才你答应下来不就行了，怎么绕那么大弯子？”思忖片刻，“你请是吧，那就后天下午，韩一馆韩国料理店！”

挂掉电话，薇薇朝外走去，吹来一阵冷冷的风。心里又酸又甜，翻江倒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罢，喜欢就争取，付出有回报，哪怕一厢情愿，这几个字，虽然透着一股卑微，但也有藏不住的勇敢。薇薇紧了紧衣服，缩缩头，勇敢地迎风走上前去。

五、如果不是真心

第二天，爸妈哥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穿着细方格毛呢西装，黑西裤纤尘不染，棕色皮鞋踩在脚上柔软又舒适，整个人干干净净，风度凛凛气派不凡，竟然是——王大烈！薇薇惊得嘴巴合不拢，怎么也难以将眼前这位和那个穿着军大衣一头雪花的胡碴男联系到一起，难道，他也有帅的时候？哥哥推了薇薇一下，大家都笑了。席间，薇薇有意离王大烈远远地，王大烈到不甚在意，他平时挺会喝的，但今天只略略饮了几口，和爸妈聊得挺投机，谈锋甚健妙语连珠，爸爸脸上不是露出欣赏的神色，薇薇则只顾在一旁闷头扒饭。

王大烈走后，开了场家庭会议，大家一致投赞成票，只有薇薇不置可否：

“他有时候也太邋遢了，再说，我——”“你怎么了，还有男朋友不成？”爸爸严厉的样子让薇薇不敢说下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看王大烈，行！”

入夜，薇薇总觉得就今天的事该说点什么，打开扣扣，王大烈的头像是个头戴钢盔的建筑工人，很神气也挺搞笑：“大烈哥，如果不是真心请不要对我太好，我很傻，会当真。”很快手机震动起来，薇薇想看又怕看：“我是认真的，分开会想你，你爸爸妈妈真好，想和你的家人成为一家人。”这是告白宣言吗，还是在求婚？薇薇一头仰倒在床上。

六、从此又是平行线

第二天下午那么快就到了，当唐臣的吉普车在楼下按喇叭的时候，薇薇已经整装待发，粉红色长款羽绒服外系白色羊毛围巾衬托出一片好心情。车子开得很快，窗外灯火阑珊，第一次离喜欢的人坐得这么近，真怕他知道自己紧张。下车时唐臣接了个电话，示意薇薇自己开门下车，甚至连料理店的门也要薇薇自己推开，薇薇脸上有点挂不住，唐臣却顺势一钻，抢先一步跨进来。他忘了自己胳膊骨折吗?倒像是女生为他服务似的，难道他习惯了女人这样做？料理店是自助餐，薇薇左臂不能持重物，只好干坐在那里等着。唐臣转了一圈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女孩子的伤势，抱歉地笑笑，一边问薇薇爱吃什么，一边很绅士地去取菜。薇薇长吐一口气，把羽绒服脱下来，露出臃肿的绿色波点毛衣，没办法，谁让胳膊打着石膏呢，只好把这件肥肥土土的毛衣穿出来了。

有人在喊唐臣，是一伙很拉风的潮男潮女，他们拥抱在一起，很久不见的样子，为首的女孩个子高挑浓妆长发很有御姐风范，似乎在问唐臣和谁在一起，唐臣朝薇薇努了努嘴，一伙人立刻把目光齐刷刷地投过去，压得薇薇抬不起头，她听见那个御姐模样的女孩远远地说：“就她那样的？嘁！”薇薇气得腾地站起身，可是他们朝外走远了，看得见唐臣酒窝里的无奈与苦笑，一脸勉强地走过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车子原路送她回来，客气地道了声“再见”，没有送她上楼，静候了几分钟，待薇薇关上房门便开走了。没有期待中的握手或拥抱，并且，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即使相遇，也是两条各走各路无限延伸的平行线。

七、什么也敌不过稳稳的幸福

薇薇终于明白，生命中有人来就有人走，路过你的心既然你不收留索性我也不停留，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一个劲地掏心掏肺说不定还被嫌有血腥味儿。蜡笔小新说，别把一个人太放在心上，因为在那个人的心里你或许什么都不是。不要因为追求虚无缥缈的梦境而忽视了平淡的生活，别陪一直嫌弃你的人，别嫌弃一直陪你的人。

她开始和王大烈交往了。去他的工地看他，在那些尚是毛坯的高层建筑里，钻出来他和他的一群工友，头戴鲜艳的安全帽，灰头土脸一身泥，可是薇薇现在看着看着，觉得很踏实。

他们一起到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热气腾腾的粉条白菜，又香又辣的酱汁猪蹄，吃完了浑身是汗，虽然不够浪漫，可是很生活，很现实，稳稳的。

薇薇仿佛醍醐灌顶，从前一味追求遥不可及的爱心酸压抑还装作无所谓忽视了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是让自己更沉重而已，现在那些痛让它随风飘扬远去无踪，离去的是风景，留下的是人生，走到最后的，就是对的人。

不过，我们两个人谁爱谁更多一点呢？问王大烈这个问题，他结实的脸腼腆一笑：“唔，是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一点喽。”那就最好不过了。

是的，要么没有，要么全部，要么现在，要么永不，不再期待，只珍惜拥有。

最大的美好，就是稳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