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花蕊！”泽群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泽群，是你吗？真是你吗？”花蕊依旧躺着，那盈盈的眼泪顺着娇美的脸颊流淌到枕头上，泽群见她羞容敛翠，嫩脸匀红。半掩娇羞，语声低颤，再叫她柔嫩的小手紧紧的握住泽群的大手，柔情百转之间教人不胜怜爱。

泽群轻轻将花蕊从枕上扶起，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花蕊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见泽群着绛色纱袍，颈项下垂白罗方心曲领，腰束金玉大带，通身的气派尽是不同往日。花蕊心里早猜出了七八分。这个男人，到底还是选择了唯我独尊。双宿双栖的神仙眷侣，生生世世不负的山盟海誓，根本忘在了脑后。

恰此刻，太监孙宁引泽马觐见。“泽马这个贼人！“花蕊暗自吸了一口气，面上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盈盈柔弱，将头轻轻靠在泽群宽阔的肩膀上。

孙宁道：“老奴恭喜花蕊娘娘大安！”泽群笑道：“花蕊，多亏这位孙公公献计献策，献定风丹与千年人参之良方，才能令你转危为安！”花蕊忙掀起被子作势起身下炕，被孙宁连忙拦住，“娘娘万福，便使陛下安心，陛下安心，天下也就安心！老奴代天下万民敬祝花蕊娘娘凤体安康，千秋万岁！”泽群沉吟不语，花蕊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柔声说道：“孙公公为官家时时刻刻分忧解难，可谓忠心难得。然而花蕊毕竟是世人口中有前世有今生的回头人，更不敢轻言造次。官家在上，有多少千头万绪等着官家去理清，又有多少国步艰难等着官家去决绝？小小花蕊万不可再添一丝一毫的重力于官家身上！”说着，花蕊佯作虚弱，撑着身子，不顾泽群阻拦、下炕跪拜于泽群脚下。

一身纯白蚕丝缟素 ，一头如墨秀发，螓首蛾眉，玉质凝华。“官家，花蕊永不称娘娘，此生此世，只求能够陪伴于官家身边，是为社稷、是为天下百姓，终生服侍官家！”说完，方抬起头来，一双美目诉不尽的柔情万种，双瞳翦水，时时刻刻诉说款款深情。

泽群正待伸手扶起地上跪着的心上人，只听外间一阵呱噪。“什么事？”泽群厉声问道。还没等宫人回答，只见宁国夫人江墨玉一身新嫁娘的打扮，凤冠霞帔笑嘻嘻地闯了进来。泽群一见她，马上迎了上前，“墨玉！”

宁国夫人笑着说：“大将军，听说今日大典，所谓庆典，定为庆祝你我二人成亲是吧！你看你看啊，我这身新嫁娘的衣裳还都留着呢！好看吗?你说啊！”泽群看着这疯癫的女人，心生悲痛。不想淡云随即赶来，一把拽住墨玉的胳膊就要往外拉，边拉边说：“快回去！小心惊了圣驾！治你的罪！”

这一吓不要紧，墨玉马上发起狂来，大喊大叫要往床底下钻：“别砍我的头！别砍我的头！我哥的头在城门上挂着呢！我的头就别砍了！”闻声赶来的宁国夫人的丫鬟老妈子鱼贯而入，要把墨玉拽出床底，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淡云二话不说，从旁边老妈子手中接过绳子就要绑墨玉。泽群厉声说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待夫人？”

淡云眼睛也不抬，道：“淡云侍奉夫人不求有功，但求夫人平安！今日是陛下登基大典，万不可叫夫人惊扰了圣驾！”说着将绳子套到墨玉手上，墨玉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泽群刚要发作，花蕊看了泽群一眼，这一眼，迅速平复了泽群的火冒三丈。花蕊转过头来，将宁国夫人江墨玉的脸缓缓用双手捧起，静静端详，看了宁国夫人一眼。墨玉被那眼睛里的平和与恬淡镇静了，此刻，庆典的钟声开始响起。

花蕊缓缓说道：“夫人，您听到那钟声了吗？您听，那钟声是不是与您当年与大将军成婚之时的钟声相似？一声又一声，静谧安详，他许你现世安稳，你许他她一世深情。是不是？”一席话，说得宁国夫人的眼圈顿时红了。那一年，他玉树凌风，她青葱纯洁，天高地阔，顾盼神飞。

花蕊跪在她身边，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裙，理好蓬乱的头发，又道：“回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你希望它是幸福甜蜜，它便是幸福甜蜜；你希望它是痛苦挣扎，它就是痛苦挣扎。回忆的是过去，却被现在操纵，却又影响将来。所以，若非要回忆，就把那记忆中闪着水晶光泽的片段捡起来，细细回味，慢慢赏玩。”说到此处，宁国夫人的眼睛开始有神，眼泪兜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花蕊眼中含泪说道：“他爱你，这是所有的回忆中你一定能够看到的！只要你想看到，一缕风里也有他，一片云里也有他，一朵花、一个笑，哪个是他？哪个又不是他呢？”

墨玉顺着花蕊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与泽群二人情投意合在田野上奔跑的青春荡漾；那行军打仗的夜晚，在军营帐外的星空下携手看星的甜蜜；当泽群战前受伤时，为泽群细细服药时那心里的怜惜；还有就是，每当泽群临睡着时，拉住自己的手，轻声唤那一声声“阿玉！”

泽群蹲下来，看着羸弱的墨玉，这疯癫的妻子，庆典的钟声宛如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上。他攥起她冰冷的手，紧紧地把手护卫在自己胸口，眼中含泪，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阿玉。即便你总是想离开，我都不会离开你的，阿玉。”一语说完，眼泪簌簌流淌在他和她的手上。

见者无不动容，孙宁甚至转身以巾拭面，几个丫鬟婆子都哭出了声。后进来的金宝与抱影全都泪洒衣襟。唯有泽马与淡云，冷眼旁观。

“泽群，对不起！”忽然之间，墨玉的口中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花蕊顿时含泪而笑：“官家！夫人醒了！夫人醒了！”泽群将墨玉与花蕊双双搀起，大喜过望，不胜唏嘘！

泽群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从今以后，不必再提。阿玉，好吗？”

墨玉咬着嘴唇看着泽群，被泽群一把揽入怀里，一手又将花蕊拥入怀中。墨玉想要说什么，抬头看看泽群，终是没有说出来。

“陛下，符进一家六十八口跪于殿外，求见陛下一面！符太后，哦不，符家二女儿携子在宫中扬言自杀殉国，白绫已上房梁，宫中一片混乱。”

泽群昂首走出门口，花蕊与墨玉各自收拾停当，随之身后前行。金宝也跑了出来，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地一切。

只见符进老迈豪壮，跪于众人之首。见泽群现身，忙上前跪拜：“陛下！”泽群忙走上前去，低头待要说出“魏王“两字，忽只见一只箭从空中飞来，直奔泽群胸口。“泽群！”墨玉一个转身，抱住了泽群，用自己羸弱的后背替泽群挡住了飞箭。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