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翻看简友文章,看到了一篇描写一个老太太因吃红心火龙果而检查出肠癌并有效控制的文章,又一次勾起了我对父亲那段拒绝手术治疗日子的回忆。
文章叙述家住某县的一位63岁老太太,是个阳光、幸福、健康的退休老人,女儿也是消化科医生。几天前,因为吃了一颗很大的红心火龙果,晚上大便的时候,从肛门竟然喷出来了大量红色的“血便”!老太太立即紧张的给女儿说了,然后是迅速到医院进行了各项常规检查,没有问题,怀疑就是火龙果的问题,但还是本着有疑必查的态度进行了胃镜、肠镜的检查。说实在的,胃镜、肠镜我都做过很多次了,真的太难受、太痛苦了,何况一个老太太呢。肠镜检查发现了肠癌,并采取了有效治疗。我评论,老太太是幸运的人,主要幸运在她不倔强,主动配合检查治疗。
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中那身体没得说,从来没有中断过锻炼身体,每天坚持早起跑步,从我有记忆时就一直都是。但是父亲总是便血,大便稀不成形,一天几次,说明他的肠子肯定有问题。2000年时,父亲63岁,刚刚退休没多久,如果排除他这个肠子的问题,那身体是真的棒。可是肠子的毛病他也不在乎,就是不检查,就说自己只不过是个肠炎之类的小毛病(父亲自学过中医,会针灸)。后来在母亲好劝赖劝下去沈阳做了肠镜的检查,在肠内发现两个6、7公分大小的肿瘤,这两个肿瘤独立清楚,没有扩散现象,只要手术切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问题来了,父亲那时候因为练习气功,也被洗了脑了,认为开刀手术那气就泄了,坚决不手术。于是母亲陪着父亲又到北京来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在北京,先后去了五六家大医院,有西医的,有中医的,所有医院的结论都一致——手术切除。可是就是这样,这个倔强老头还是不干,还要找个不开刀的治疗大夫。于是这时候骗子上场了:母亲的一个佛友的哥哥说是个老中医,可以治疗这个病,关键是不开刀。这个江湖骗子姓于,我、当时的姐夫、父亲、母亲我们四个人去见的这个于“神医”,这家伙肥头大耳,尤其是耳朵垂比常人大很多,外加一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嘴,说他是什么菩萨转世,“看看我的耳朵,这只有菩萨才会有”,一下子就把他们三个人都忽悠住了。利用神佛让母亲信了;不开刀,夸大中医作用让会一点中医的父亲信了;巧舌如簧让姐夫信了,姐夫还主动跑去结了账,还给他买了两条烟。他们当即拍板就在于骗子这里治疗了。我当时在部队是个指导员,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少,看他的穿戴比较邋遢,不像是一个有学问的老中医,没有看到他的诊所不说,还说他请我们吃饭,结果在一个很不入流的小饭馆,最后还是姐夫去结的账,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吹的海阔天空更像是骗子。出了饭馆与那个“神医”告别后,我立即把自己的看法同他们三个进行了说明,我确定这个于大夫是个骗子。但是他们当时都被迷了心窍,都不听我的,我甚至在路边就和他们喊叫起来,可是一切都无用。那时候二姑、表姐、表哥也都劝我父亲去手术,切了立即就没事了,爷爷不就是手术后还活到83岁吗?但是铁了心的父亲什么都不听,坚持要试试这个于“神医”的药。话说这于“神医”为什么要那么不遗余力的吹自己啊,药卖的贵啊,一副药吃一个月,反正吃不死人,4800元,那是2000年的时候,我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六七百。因为他的药在固安配,北京离固安近,之后买药的事都落在我身上了,一共买了半年的药,一个月去一次,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父亲最后住院时我们家没有钱了,嫂子拿出一千元母亲天天挂在嘴边,我们花了几万,母亲认为是我孝敬的,和我夫人没关系,也是醉了)。我只是想,既然父母都不相信我的话,那我这样也算是尽孝了。半年多后,在母亲强烈的要求下,父亲进行了一次复查,结果大跌眼镜,肿瘤扩散了,不但肠子里面长满了肿瘤,直肠都快堵死了,更加扩散到肝上了。父亲是不想死的,要不天天锻炼干什么,这次他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乖的在沈阳一所医院(好像是第二医科大附属医院)做了手术,是一次超大手术,手术做了八个小时,大开胸,但是除了切除一段直肠外,肝部因为肿瘤已经黏连,根本无法切除肿瘤。就这样,本来不大的一个小手术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最终挨了一大刀,还要了命。2001年8月做的大手术,2002年1月就走了。最后的7天我是陪在父亲身边的,父亲的病危通知书下了七次,我请了十几次假,就是因为我刚刚提职不批假(那些个部队领导的无情,我也终身难忘)。等我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说不出完整话来了,异常虚弱,这哪里是我印象中的父亲啊?但是父亲一直没有放弃,每天按时吃饭,吃主食,每天早晚都让我们扶着他在屋子里走几圈,他坚信他能够战胜病魔,直到走的那天早上。后来感觉无望的母亲想让父亲住上新房子,就不住院了,回家继续输液,还租了一个氧气瓶。最后的早上,五点多父亲就不想再睡了,让我扶着他在屋里走,两圈下来就再都走不动了。然后他想看新闻,新家还没有连闭路电视,电视里没有任何节目,失望的父亲又躺回床上。上午九点多他自己就把输液管拔掉了。晚上想写医嘱,可惜,说不出话来,更写不了字,放弃了,看着母亲,泪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凌晨一点,我突然想起来给父亲刮刮胡子,父亲还有一点意识,知道是我。凌晨2:30左右,父亲平静的走了。
想起那曾经的一幕一幕,都让我非常难受,心痛如绞,有那么多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如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那么劝,甚至用吼的方式都喊不清醒父亲。母亲也后悔得不行,她那个佛友和“神医”早就找不到人影了。父亲其实是幸运的,因为在肿瘤还没有发生病变前就被查出来了。父亲又是不幸的,不幸在他的倔强。时隔十七年多了,很多事情仍然记忆犹新,想起来还是心痛如绞。如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