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关于成长的三个辩题之二·灵与肉

文|古道常

傍晚,微风,暮色四合,繁星初上。

从前的我,从不审视自己,活得没心没肺。如今我有一心得,观历史得从观自己开始,大体就是《后会无期》里说的“你连世界都没观过,还谈什么世界观”一个意思。也许还是前文“掉举”的原因,自己有些神经衰弱,总是忘了最近干过的事,最近认识的人,最近承诺的话,却夹杂着莫名混乱的旧识,仿佛置身洪晃的旷野,听闻含糊不清的朔风,像灵魂游走于肉体之上,想出这个形容让我自己很欣慰,因为贴切。

我惧怕在照片里的我,过了定格的那一秒,我便觉得不是我了,因为灵魂和肉体都瞬息万变。出生时大量的肾上腺素催生的第一声哭泣,开启了我一生七亿次的呼吸,我认为灵与肉是如此不同,那一秒就是第一次邂逅,彼此都觉得陌生。我的耳边响起帕斯卡尔的话语:肉体不可思议,灵魂更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是肉体居然能和灵魂结合在一起。

所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对立统一角度来说,合中有分,分中有合。

先说合中有分。灵魂与肉体,我想两者在我身上是这么分工的:后者好动,想尝遍世界甘苦,历经世间沧桑;前者喜静,对一切加以审视和消化。同时他们也在唇齿相依,像罗曼·罗兰说的“一颗清明宁静而非常关切的灵魂”,在鼓励我的肉体拼命感受生命的一切欢乐和苦难,同时始终关切地将其置身于它的视野之内,随时准备将其招回。而肉体的活动是一种结草衔环似的感恩,乌鸦反哺一般喂养出饱满清澈的灵魂。小学的时候,教语文的张老师借给我一本小品文,里边有句话让我记忆犹新“我宁静,是为了让精神活跃;我活泼,是为了让精神宁静”。

再来说分中有合。我想两者的合,总是藏着些许的无奈甚至狡诈在其中。比如此时的我文思如泉涌,但不得不离开一会儿,因为下午茶喝多了要上厕所,再比如含情脉脉的情侣们晚间打电话,临别相互恋恋不舍地说了无数个晚安不舍得挂,但总归要挂的,因为困得快要睡着了。当灵魂徜徉在幸福的天堂时,肉体总是不解风情地将其拉到红尘。那么,灵魂是虚无飘渺的东西,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那别人的在哪里呢?您请注意,它总会在闪烁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狡黠的音容。正如当代作家雪小禅说,“眼神有内容的人,内心早已尝遍百种毒药,走过千山万水”。男人们总在找眼神纯洁无暇的姑娘,以为得到了一世的珍宝,但不知道有时眼神也会在灵魂的唆使下瞒天过海,如时下沸沸扬扬的某饮品妹妹。这又涉及到灵魂与肉体不匹配的问题,心灵美好的姑娘可能相貌平平,品格崇高的男人可能肢体残缺,如西方有聋的贝多芬、瞎的荷马、瘸的拜伦等,中国有瘫的张海迪、盲的阿炳、那什么的司马迁。

那么,在灵与肉的层面上,怎么来定义成长?我颇为赞同小白在《表演与偷窥》里说的疼痛感阈值的理论。小时候有个事让我到如今都细思极恐。大概是五岁那年秋天,奶奶在窑洞前的院子里捡谷穗,我在院子里的谷堆边玩耍,一块带着倒刺的铁板从我手中飞脱,直奔奶奶眼睛而去,奶奶毫无防备,眉骨处开了一道寸余的伤口,万幸未伤眼睛,但血流不止。我不知如何是好,但奶奶用了黄土高原最常用的手法,闭着眼睛涂了一把黄土,然后将火柴盒侧面撕一片贴上便继续干活了,奶奶后来淡淡说起,也就是微微疼了一下而已,我知道是奶奶安慰我罢了。若放在今人,必然是消毒、缝针、包扎、打破伤风针之后仍然哼哼唧唧地呻吟不止了,决不能如此淡定,但这就是她们这代人的疼痛阈值。现在的小孩子看到革命先辈受敌人酷刑,不相信,这谁能扛住啊。你别不信,你跟那时候的人疼痛感是不一样的。这是灵魂给肉体的指令,我觉得疼痛与喜悦一样,都有个阈值。

随着疼痛与喜悦的阈值不断增高,人也就从年少步入垂暮,这就是成长。幼年时阈值最低,陌生人一颗大白兔便能跟着走十条长街,妈妈在屁股上轻轻拍下便能嚎啕一个下午;青少年时阈值略有上升,心怡的女孩子夹到嘴边一筷子菜便甜蜜得恨不得连筷子都吃下去,但出去跟人打一架鼻青脸肿也感觉不那么疼了;中年及以后,也许牵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也不再心头撞小鹿,面上起红云了,受点伤流点血算什么,身上还带着比这更严重的病呢,活着就好。从这个角度来看,看得开,很豁达,仿佛不是一个很好的夸赞。

我们一生都在消耗着很多的灵魂元素来细心伺候着肉体:饲其食、净其表、暖其肤,姑娘们美其面孔,男人们壮其肌肉,甚至按揭一车代其披星戴月、一房屋为其遮风挡雨。博尔赫斯说:“我是他的老护士,他逼我为他洗脚。”仿佛肉体总是羁绊着、奴役着灵魂,在骑车环滇被摔得缝了三针后,在尽头牙发炎嘴不能合的时候,在火车坐票36小时刚刚过半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但,灵与肉,就像电影《一代宗师》里赵本山说的,面子和里子的关系,缺一不可,灵魂也能带着肉体走向解放。就像痛苦来临时,不要总问“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快乐降临时,你可没问过这个问题。这句话刻在圣劳伦斯教堂的墙壁上,也刻在我的心里。海子有个疑问:“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正是一无所有的天空,偏偏给了人们莫大的安慰,因为它让我们的灵魂安定,拂去伤痛勇敢扛着肉体前行。

灵与肉的分合博弈,就像东汉末年魏蜀吴,像五霸七雄闹春秋。再回到审视自己的问题上,这场博弈里如果拿捏到位,我们最后都有望成为自我的一代宗师,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甲午金年腊月十二

宿舍楼侧面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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