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时空旅行者,穿梭于无休止的时间与空间之中,见证无数人的轮回,无数事的更替。
在旅行的途中,我遇到一个人,他是一名士兵。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所以这场战争,不分正义与邪恶。
他的小腿中弹,满身的污秽,战火已经燃烧了三天,他的部队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倚靠在一块断墙之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的正面,是一个只露出半边栏杆的地下室。
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中,还能依稀见到往日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残影。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因为不远处,敌人的狙击手已经锁定了他。不出意外的话,他即将变成这场战争中不起眼的一具尸体,像其他的尸体一样不起眼。
我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看不到我,因为我不让他见到。
但很奇怪,我在他的表情上看不到别的东西。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迷茫。
他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令我疑惑。只见他看了看手中的枪,将弹夹退下,把枪扔在了一旁。
终于要投降了么?
不,并没有。
他摘下了钢盔,只见钢盔内部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家三口。
照片中的三个人站在一片青草地上,他身着崭新的军装,身边站着美貌的妻子。中间是一个小姑娘,那应该是他的女儿。
小姑娘笑的很甜美,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往日的时光,被凝固在照片中的影子罢了。
士兵终于有了表情,他笑了,笑的样子和照片中一模一样。
砰!
枪响了,但他没有死,子弹已经穿透了他身后的断墙,是我将时间凝固了。
现在,只有他能见到我。
“你……是死神么?”
他抬起头望着我,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迷茫,多的是解脱。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却没有马上得到回答。
眼前的士兵,双眼之中尽是解脱的畅快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只见他笑了笑,拿着手中的照片放到我面前,虚弱的说道:“我想到了,我女儿六岁生日那天,她拿着冰激凌,却不小心掉在地上,大哭的样子。”
我略微惊讶,表情也随之跟上了内心的想法。我不太善于控制表情,心底想什么,表情就是什么样子。
他见我稍显惊诧的样子,又是笑了。
我怔了怔,对他开口问道:“给你一秒的时间,我要恢复时间的流动了。”
士兵听到我的话,又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随即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地将照片背面的一片薄膜撕下。
我就这么看着他,随即恢复了时间的流动。
那颗穿透断墙的子弹缓缓移动,砰的一声穿透了他的头。
周遭的烟火依旧飘燃,空气中的焦味依然难闻。刚刚的一幕,好似从未在这一时空发生过一般。
只有士兵的一只手上,薄膜被撕了一半的照片,见证着刚刚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两个敌方士兵跑了过来,检查眼前的尸体。
他们看到了尸体手中的照片,其中一个上前拿起了它。
我看到,在那张被撕开的薄膜下面,有一行清晰可见的字迹。
“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无论你是敌人还是朋友,请善待妇女和儿童。”
看到那些字,我更加吃惊。
我本想让他利用那一秒的时间,离开那个地方。哪怕他的身子,稍微向旁边歪一点,他都不会死在这里,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关头,他却做了这样的事?
但下一刻,我却明白了。
因为在我身后,在这个已经死了的士兵正对着的方向。
那个阴暗的地下室中,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正探出头来看向外面的世界,看向这个被战火燃烧殆尽的世界。
两个敌方士兵听到动静,将枪口对准了小姑娘。
小女孩的大眼睛,就这么一闪闪的,好像她的双眼,是这幽暗的地下室里唯一的光亮。
枪没有响起,两名士兵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这个地下室里,居然还有很多的妇女和儿童,他们的脸上,大多都是惊慌、恐惧、悲伤。
虽然两名士兵已经极力的用语言去安慰,但这就好像医生对病人用错了药,没有任何作用。
两名士兵的大部队已经到来,他们将这些妇女和儿童拉上了车。
我目送他们上了“敌人”的卡车,卡车带着他们驶离战区,向着未知的地方离去。
我想知道结果,但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改变它。
或许……知道起因,会比知道结果好得多。
我控制时间,来到了这一切的初始。
那个时候,那名拥有照片的士兵还没有死,他和他的部队被要求来到这个街道对抗敌人。
战争爆发的很是突然,这座城市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封锁,虽然大多数平民已经被撤离,但这些妇女和儿童,却在一天清晨滞留在了这里。
很是讽刺,我见到了一些有修养的上层社会的人们。有钱的,乘坐私人飞机,没钱的,也争先恐后的坐上军方安排的撤离车。
妇女和儿童,却是最后离开的,还是坐着“敌人”的车。
遗憾的是,那名士兵所在的小队并没有抛弃他,他们与他同在。
他的长官接到了妇女和儿童还没有撤离的命令,要求死守这个看似不大的街道。
这个小队的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战场。
我将时间倒流到了更早的时候,那时那名士兵刚刚服役。
那是和平的年代,他不顾着战友的嘲笑,将那段话写在了照片的后面。
可能,早晚都用得上。但他却永远不希望用到它。
知道了这一切,我便离开了这个时空。
那辆满载妇女和儿童的卡车离开的方向,正是温暖的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新的生活。
战争,是为了什么?为了资源?武力抢夺资源,是只有低级动物才会做的事。
人类已经属于高级动物,可他们为什么好像永远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已经不再茹毛饮血,他们穿上西装,形象得体的行走在以人为本的道路上,却永远放不下獠牙与利爪。
或许,那辆卡车驶往的方向,真的是天堂,而非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