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西西弗神话》
作者:阿贝尔.加缪
译者:沈志明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上图中,西西弗由于对诸神的轻率态度,受到严厉的惩罚——他正在推着一块巨石艰难地抵向山顶。每次当巨石到达山顶,它又会滚将下来。西西弗便回到山底再次推石上山。一次,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加缪说,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加缪认为,人类的生活就像西西弗的苦工一样荒谬。
这是加缪的一本哲学散论。关于加缪本人的介绍,请参考我的上一篇文章“荐书《局外人》|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本哲学散论集中阐述了他的荒诞哲学,与小说《局外人》、剧本《卡利古拉》合称为加缪“荒诞三部曲”。本散论汇编了加缪的四篇文章:《荒诞推理》、《荒诞人》、《荒诞创作》、和《西西弗的神话》。其中,《西西弗的神话》篇幅虽最短,但是最形象地体现了加缪的对荒诞的人生观的理解。
加缪的这本哲学随笔并不十分容易读懂。作为非哲学专业出身的我,写作本文的目的绝不是对本书全面地加以介绍或评论。由于选择阅读本书完全是跟随我自身兴趣引导的结果,在阅读整理过程中,我内心深处不时地感到深深的共鸣与震撼。因此本文所写的内容,都是最触动我思想和心灵的。
本文是我对《西西弗神话》一书中加缪的荒诞哲学思想的学习、理解与重新归纳。由于本书理论性极强,为了便于读者更好地理解,我将不时地引用加缪的小说《局外人》来进行形象的说明。
01 什么是荒诞?第一个三角关系:荒诞/人/世界
本书中,加缪以荒诞同时作为起点与结论,展开对世人的心灵探索。
加缪小说《局外人》的主人公默尔索,作为罪犯在案件调查和审理过程中亲历了法律和社会规则的荒诞——作为被审理的对象,他被排斥在司法系统之外,无法发声,无人聆听,最后死于世俗世界和意识形态的荒诞。临死之前,他意识到了所有人必死的命运,很多人依然在有希望地活着,而他则选择清醒地赴死。(参考《荐书<局外人>|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荒诞感,描述的是人活在世界上的一种感受。加缪说,“荒诞产生于人类呼唤和世界无理性沉默之间的对峙。”荒诞的两个要素,是人与世界。这三者构成了第一个三角关系(荒诞/人/世界)。加缪甚至认为,荒诞是人与世界的唯一联系。
荒诞产生于一种比较。《局外人》主人公默尔索由于意外杀人的偶发行为,不仅被认为具有确凿无疑的社会危害性,而且被司法机关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指控为道德沦丧的社会公敌之行径。这里,默尔索的对面站着的是整个法兰西人民。他的动机跟他本人的实际力量与外在现实认为他企图达到的目标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和矛盾,于是荒诞性就产生了。这种比较本质上是一种人与世界的分离。
人们总是希望“明天会更好”。然而,人无法充分把握任何一个尚未到来的时刻。万物总有一天会消亡。人们唯一可以确定无疑的就是必死的命运。荒诞是人的精神希望与使之失望的世界之间的分离,是有效而有限的理性与不断再生的非理性的冲突。看到这种本质上的荒诞命运后,默尔索在临死前觉醒了,认为自己要把剩余的不多的生活重过一遍,因此他厉声拒绝了神甫最后的布道。荒诞使荒诞人觉醒。
02 如何摆脱荒诞?第二个三角关系:荒诞/自杀/希望
当人们发现自己成了局外人,看到了自身与生活背景的离异,失去了对未来的期望,便开始想要从荒诞感中解脱出来。多数人选择逃避荒诞。
人是必死的,如今的一切到终了都会烟消云散。那么,人生到底值不值得活?生命的意义在哪里?自杀者在内心深处一遍遍的思索着这些哲学本问题。加缪认为,导致自杀的最明显的原因往往不是最致命的原因,自杀是一种自供,自杀者无奈地承认“跟不上生活,不理解人生”,“不值得活下去。”杀死自己生命的人沿着绝望的路子走到底。自杀者以自杀的方式解除荒诞。
并非荒诞导致了自杀。但人们确实想要摆脱荒诞。
更多的人习惯性地生活下去,抱着虚无的希望,寄望于明天、寄托于子女、想往一个美好的来世、为某个伟大的理念而活、为人生注入意义……多样的形式具有相同的本质。希望成了致命的“隐遁”。
加缪认为,除了有摒弃生命的自杀外,还有哲学的自杀(即精神的自杀)。为此,加缪考察了存在哲学的家谱,从海德格尔,到克尔恺郭尔、雅斯贝尔斯、胡塞尔等。他认为,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路径,但他们却有着相同的起点,并大多抵达了相同的终点。面对荒诞与虚无,他们从批判唯理主义出发,最后殊途同归,都发出了希望的呐喊。此岸的生活如此荒诞,人们又难以逃脱彼岸幻想。归根结底,是摒弃自我的宗教本质。
自杀和希望,作为逃避荒诞的两种方式,与荒诞互相纠缠,共同构成了第二个三角关系(荒诞/自杀/希望)。
03 荒诞人的觉悟与反抗
荒诞人正视荒诞,体验并思考,由此得出荒诞的三个结果:自由、反抗、激情。
荒诞人排斥人生具有某种意义。认为意义是外加给人的东西,其中包含了对价值等级的选择。人生没有意义的话,人可能活得更好。
因为,如果卸掉人固有的生命重负,人就被包围在希望、担心、证明生命有意义的藩篱中,而这将导致人的贫乏。普遍道德的全部权力、易怒的上帝、永恒理性与秩序……这些动员着人们去惩罚敢于思想的有血性有勇气的人。而这些也正是荒诞人所否定的东西。
但排斥人生意义,并不等于排斥人生。人就是他自身的目的。他不为什么而生活,只是为生活本身而生活。
希望和永恒,一直在人们苦行的路上招手。面对必死无疑的唯一出路,多少存在哲学家和小说家都半途而废了,希望在他们的作品中趁虚而入,这正说明了荒诞苦行的艰难和不断坚持觉悟的必要。
荒诞人既不批判理性,也接受非理性。认为理性在其范畴内是有效的。而绝对否定理性则使人在非理性的洪流中再生出彼岸幻想来。
荒诞人被剥夺了希望,也彻底缺乏希望,但并非绝望;荒诞人不断拒绝,思想活跃,但并非自我弃绝。
荒诞人体验和经历,仅仅凭他知道的东西而活着。
荒诞人前后一致,反抗不可抵抗的命运,他不像自杀者死得心甘情愿,到死的时候也死得很不服气。
荒诞人的自由包含了死亡命运外的一切。认为人是唯一的主人。唯一的约束是彼岸幻想。
荒诞人意识到没有永存的自由,因此不做希望和生存幻想的奴隶,享有荒诞自由。
荒诞自由的要素是死亡、荒诞。这三者构成了第三个三角关系:荒诞、死亡、荒诞自由。
荒诞人不为永恒做任何事,又不否定永恒。
荒诞人从世界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全部权利。
荒诞人喜爱自己的勇气和推理。勇气让他义无反顾地生活。推理让他认识自己的局限。
04 西西弗的义无反顾
科斯林的国王西西弗,由于曾绑架死神,使得世间一时间没有了死亡。一旦没有了死亡,人还需要宗教和神明做什么?众神被触怒后判罚西西弗在地狱中从事一项无效而无望的劳动——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每每在巨石将达山顶时又滚下山去。西西弗不得不永不停歇地循环往复这样的苦工。这是他热恋此岸所必须付上的代价。
这正象征着人类的现实困境。放眼开去,人们都在日复一日地推着自己的巨石。或许乐此不疲,或许心不甘情不愿,但都无能为力。
在推石的过程中,我们以为西西弗的每一步可能都包含着绝望,但也不尽然。毕竟,这是西西弗选择的。他蔑视诸神、热爱生命、还曾扼住死神的咽喉。而今,尽管他孤立无援,但却叛逆反抗、永不言悔。他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主人。所以面对自己的命运,他义无反顾。
结语
感佩于加缪在书中所处处体现出朝气与激情,理性与清醒,我提笔写下这些文字。请各位读者原谅我在哲学上的幼稚与文中可能出现的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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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囚徒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