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信笺
秋已进入中年,却喜逢第二春似的,回归了小阳春天气——中午热情似火,早晚冷若冰霜。
图书馆,在一个不大的广场边上。
广场四周是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的围墙,这里,黄叶遍地。
清凉的微风中,我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巴掌大的风干了的树叶,在空中零星地飘落,地上已铺了厚厚的一层。脚下窸窣作响的叶片轻拽我长长的裙裾,仿佛乞求这偶遇的脚步停下来,为她的凋零洒一掬清泪,期待你抬起迷离的泪眼,看一眼她憔悴的妩媚。我停下来,捏起一片楚楚动人的白杨树的孩子,她枯黄的皮肤比挺立在冷风中的父母还要皴裂,可看得久了,那粗糙的轮廓线渐渐淡出,光洁柔滑的叶面微微泛出的,仿佛古希腊美女棕榈色脸庞上的光泽。
又一片“美丽的信笺”飘落在我的发间,你是严冬寄来的情书么?让人握着好温暖!两脚挣脱般地从落叶的滩涂中拔出来,又埋进去,小心翼翼的,她们被我踩疼了么?不然,那簌簌挲挲的声响是什么?会是哀怨的哭泣么?
雨中的驻足
绵绵的秋雨,像是遥远处有人在吹着埙,悠远哀婉的曲子 ,若有若无,却让人无法无视它的存在。
下班的路上,没带雨伞,却不愿行色匆匆地赶路,因为,包围着你的秋雨那么缠绵,那么纤细,那么温柔,承接她的温存与挑逗是一种甜蜜的享受。雨中的街道和高楼湿润而朦胧,我眼睛的余光却在一扫之间,在那个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看到一行熟悉的字样:第x人民医院妇产科。广告牌是百叶窗似的长条材料制作的,大约每半分钟翻动一次叶片,每翻动一次,都出现不同的广告画面,汽车广告,化妆品广告。第一次看到的画面很快翻过去了。于是,我在十字路口驻足,远远凝望着那张巨大的不断变换的“电子脸”。“妇产科”的广告终于又出现了:六位女专家的大照片,这回看得很清楚,没有“馒头”。“馒头”是曾经的一个熟人,妇产科大夫,擅长外科手术。几年前在黄河北岸一座城市的小医院工作,为了“跳槽”到一个待遇高的医院,曾到广州深圳珠海几个城市应聘。在珠海一家医院试用时,和那家院长一起吃饭。席间,院长嬉笑着说:M大夫一看就是北方人。M不解,请人家解释。院长继续哈哈着说:北方人喜欢吃馒头,当然人也长得像馒头啦,圆鼓鼓,又白又胖嘛......满座皆笑翻。“馒头”待要发作,无奈在人手下,仰人鼻息,只好牵动面部肌肉假笑,做出一派北方人的豪爽气度。后未能留在该院,可能与此不无关系,却因此留下了“馒头”这一“雅号”。很久不见“馒头”了,既然没登上广告牌上的“专家榜”,看来也不比原先更得意,但愿快乐也好!
看看身上的秋装已经潮湿,于是,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风中的芬芳
街心花园被拆除了,喷泉广场也被外来的客商圈占,铲除了所有的花草,说是要建大型商场。于是,上下班的路上再没有浓郁的花香盈满身心。我喜欢花,却不会养,看到别人养得蓬蓬勃勃的花,每次都禁不住停下欣赏一番,夸奖一番,讨教一番。可尽管多次讨教,仍不得要领,想到那些娇柔又婀娜多姿的“仙女”,到了我手中最终的命运总是那么凄惨,只好放弃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妄想拥有它们——有时候占有,就意味着制造死亡。
久违了花的芬芳。
是秋菊绽放的时节了,那散发着淡淡药味儿的菊香在哪儿呢?
一个秋空高远的早晨,美丽温和的秋阳刚刚挂上明朗的天空。走在学校中间宽敞的甬道上,一个女孩儿燕子似的从我身边掠过,随之一阵令人心驰神往的芳香窜进我的鼻孔。第一反应是女孩子用了香水!可是不对,那清甜的气息里,有涩涩的露水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过滤过的空气的味道。那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菊花的芬芳!这时,才瞥见脚边低矮的花坛里,有粉粉的绣球般的紫菊在开放,原来浓郁的香味源于她们不起眼的小小的身躯呀,只不过借女孩儿飞奔的“旋风”传送给我,被我的嗅觉神经捕捉到了而已。
这菊香仿佛是秋的灵魂,有了她的芬芳,秋天才韵味悠长。
思念
生命很短,可是光阴很长,其中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思念了。
活在这个世界上几十年了,静静想想,能令自己铭心思念的人有几个呢?如果父母子女不在身边或者已经离世,他们是你所思念的;如果有青梅竹马的朋友生活在别处,她们也会令你思念。除此之外呢?你还会想起儿时的玩伴,会怀念当年的老师,你会感激某个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你会记起生命中的某位过客……可是他们,只是如流星划过你的脑际,转瞬就过去了。那个留在你脑海里萦绕不去的名字,那张总是占据着你记忆屏幕的脸孔,那个总在你耳边温存絮语的声音,是谁?
你的生活里有这样一个人吗?如果没有,你的心是有多么荒凉啊!那个名字,那张脸,那个声音,带给你的不仅仅是思念时的充盈,他的存在不曾令你无数次感到温暖吗?没有让你重燃对生活的热情之火吗?没有驱散包围你的孤独和绝望吗?没有让你的脸上重新挂上笑纹吗?如果有这样一个名字、一张脸、一个声音,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品尝过幸福的甘怡吗?
我感激这个世界,感激生活,感激命运,让我遇到这样一个人,让我沉醉于对他的思念!当人们沉入幽远梦乡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与我忠实相伴,不弃不离。他的微笑甜甜的,纯纯的,一副厚道害羞的样子,那些笑脸像一个个特写镜头,不停地往复闪回;他的声音有时会穿越电波透过手机话筒,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进我的耳膜,也许不够悦耳的,可能算不上浑厚,也许不那么满含磁性,却令我心驰神往,不能自拔。每一天,每一个空暇时段,思念都萦绕不去,思念的感觉不是等待一样的煎熬,不是无望地期盼,不是孤独无助,不是白日梦,不是自慰。思念,就只是一种幸福感!因为思念,岁月不再孤单。有人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我遇到了,此生,夫复何求?
独处的时光
有亲人在侧,有朋友环绕,可很多时候,还是常常会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人独行。如同一个主妇用心装饰自己的房间和花园,我一点点地装饰我的世界:不用流苏彩带,不用条幅画卷,不用家具涂料,从大自然里,我拿来风做音乐,拿雨来润色墙壁,拿花草树叶做挂件,拿回忆和思念做我的沙发和睡床,拿月光做我的壁灯,拿翻飞舞蹈的裙裾做我的窗帘,拿天空的云朵做我的地毯,拿沉思默想做维持令生命蓬勃的气息……一个人的世界里,缺失了呼朋引伴、谈笑晏晏的欢娱,却不乏风花雪月,更有内心狂澜、风生水起,有云卷云舒、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