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女画家,很多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比如方君璧,比如孙多慈,比如蔡威廉,当然更有才貌双全,让人见之忘忧的关紫兰。
“她年轻时候的样子,阮玲玉、胡蝶根本是没法比的,真是大家闺秀。她一直活到八十年代,和我同在一座城市,买菜做饭上街,可是上海美术界没人说起她,她也不让人知道她,记得她。”陈丹青曾这样评价关紫兰。
关紫兰的美有一种明丽的调子,如明媚的阳光、清澈的湖水,透亮、纯净、自然,底子里却又一团静气,淡雅如兰。亦如她笔下的画作。
关紫兰祖籍广东,出生在上海虹口一个富商家庭,且又是唯一的子嗣,故她得到的爱,比一般家庭的孩子要多得多。
关紫兰的父母作的是纺织品经营,对纺织系统的一众工艺,印染与花纹设计都很精通,夫妻每日饭桌上与灯下的交流,尤其是对布料花纹的描绘与研究,逗引出关紫兰对绘画的充分兴趣来。
关紫兰的导师陈抱一先生,不仅在中国油画史上是个重量级人物,也有浓厚的日本情结。后来,关紫兰持着陈抱一先生的介绍信去了日本,就读于日本东京文化学院美术科。这个学院在日本很了不得,它汇集了当时日本很多知名的文学艺术家,如戏剧科的菊池宽,美术科的石井柏亭、中川纪元、有岛生马等,都是现代日本第一流的人物。而且,其中的中川纪元、有岛生马还是陈抱一先生很要好的朋友。
关紫兰赴日后,对野兽派绘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加上本人对色彩的敏感,使她的画深得野兽派的精髓。她用笔豪放,潇洒自如,并时时透露出坚强与宏伟,俨然大家风采。本身的才气加上大师的加持,这位美女画家在一衣带水的日本受到了少有的关注和欢迎。留学的三四年时间里,她在日本举办的个人画展与参加的联展,如花朵盛开一般,年年有。她的画展常是观者如流,画作的销售量也很大,很多日本家庭都以墙上挂有一幅关紫兰的作品为荣。这对一个涉足日本画坛才两三年的刚出道者来说,的确是鲜见的现象。
1930年,关紫兰年仅二十七岁,她的油画作品《水仙花》却被日本政府印制成了明信片在全日本发行。
关紫兰《水仙花》
肯定的笔触,坚实的色彩,和谐的造型,油彩堆出水仙花瓣的纱质感。有的盛开,有的萎谢。娴熟的厚涂技巧,吸取日本浮世绘湖蓝浅土黄的配色,各方面都相当成熟
关紫兰《少女》,风格来自马蒂斯,色彩悦目,气韵流动。寥寥几笔就表现出一个华贵少女。
她绘制的《弹曼陀铃琴的姑娘》、《秋水伊人》等作品中,娴雅的风景、端丽的花卉,还有少女的笑容,显示了一种东方情趣,其中既有女性特有的纤敏,也有男性的坚毅。有艺评家用“天鹅绒一样温馨的画面,小鸟一样活泼的笔触”来形容,虽然不尽全面,但还是把她的气质大体概括出来了。
第一次回国的关紫兰在上海举办个人画展时,作品、玉照都登上了大名鼎鼎的《良友》画报(第50期)。陈抱一带着夫人、女儿流连于展场。关紫兰第二次回国时,上海已成“孤岛”,陈抱一也已风光不再。
关紫兰嫁给了医生梁长赓,躲进小楼成一统。因为有过在日本留学的经历,日本人曾经想叫关紫兰出来做事。温婉的关紫兰再原则的事情上并不柔和,她用不绘画、不社交、不出门的方式,向日本人表达了坚决不合作的立场。
她的一生,绘画确实是她表达个人主张的独特手法。什么时候画或者不画,画什么或不画什么,一直都在表达着她的态度和立场。
1930年关紫兰在上海举办个人画展
关紫兰《执扇少女》
关紫兰早期作品经常以型写意,色彩大胆,受到了西方后印象派、野兽派的影响。晚期作品则更细腻和具像。在风雨飘摇,国难当头的年月,当时的画家,无论身属哪个派别,作品大都带有忧国忧民的时代特征。然而在关紫兰当时的作品中却看不到一点苦难情愁,有的只有淡淡的喜悦,丝丝的爱怜。
解放后,她选择留在上海,她的一些老朋友转向了左翼文艺,跟上了新社会的步伐。
关紫兰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艺术氛围,她最耀眼的艺术才华,那被当初的艺术评论家认定的前途无限的才华,几乎找不到落脚处。于是关紫兰与家人,于1943年住进虹口区溧阳路1333号的清源里。
李白有诗:“浮云蔽日去不返,总为秋风摧紫兰”。
关紫兰赋闲在家,从此在画界销声匿迹,直到1986年病逝。
时至今日,虹口区溧阳路清源里的老居民们仍记得住在一号楼的老太太,“气质交关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