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化漫谈之015妙手偶得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这是陆游说写文章的事儿,其实不光是文章,从文学艺术到待人接物等等,朴素自然的审美意趣早已深深地烙在中国人的心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
尤其是在艺术领域,比如文章书画等等,即使象画画儿这样需要设计、可以修改的艺术形式,虽然“六法”里面也有“经营位置”等“经营”的内容,我们还是喜欢看到那些大艺术家们随意点染的作画感觉,欣赏那种触手成趣的“天然”之美。写字就更是这样,因为据说写字不能涂改,都是写成啥样儿就啥样儿。不过虽然写的时候是一挥而就,也不妨碍提前设计,反复推敲,李可染有“废画三千”,书法作品有些也是费尽心思设计出来的。设计当然得费时间,才情如李清照,“险韵诗成”的时候都“扶头酒醒”了,用于打发时间的事儿,当然是要能消磨些时间的才合适。至于“不鼓努以为力,不逞姿以为媚”,是追求看起来自然活泼毫不费力,所谓“巧夺天工”的效果,是呈现的效果如此,而不是创作过程不假思索,信笔而为。相传王勃赴宴即席而作《滕王阁序》,又挥笔而成“滕王阁诗”的故事固然精彩,估计也有很多人不相信是即席而作的,不然也不会有中源水君相助夜行千里赶到南昌赴会的传说了。
当然并不是说,设计和推敲不好,在这些艺术领域里面,可能也是必不可少的,诗圣都说“语不惊人死不休”,肯定有时候也得跟贾岛似的仔细推敲。就像我这里虽然谈不上什么创作,也是要先想一想要说什么,大体捋一捋先说什么再说什么也就是如何表达得顺畅些的。
那到底有没有未加雕琢,“无意于佳”却“佳”的佳作呢?当然有,不过比较少。拿书法作品来说,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天下第二行书”的“祭侄文稿”、“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帖”,似乎都是“草稿”。相传王羲之后来又写了好几次兰亭集序,都不满意,还是觉得当时写的那个最好。“祭侄文稿”估计颜鲁公也不想写第二次吧,苏轼的“寒食帖”,黄庭坚说“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这些“草稿”,乃是书中“神品”。可见“妙手偶得之”这事儿还是存在的。
比书法更接近这种境界的,是技击,武功中的绝手妙招往往是“妙手偶得之”。技击,无论是比武切磋还是临阵搏命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判断、迅速反应,还要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才能克敌制胜。写字还可以“欲书先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生体,令有异势”,技击时哪里有时间“预想”呀!所谓“胜败在哼哈之间”、“搭杆儿见输赢”,略一迟疑,后果难测。打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每一次临敌交手都是一次即兴创作。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每一次都是一次“创作”,但即便是百战百胜,值得回味儿的“佳作”可能并不多,这里面涉及的时间、地点、对手以及当时的种种偶然情形往往不可复制了。就像一位棋手,下了一辈子棋,能够经得住自己和别人反复咂摸玩味儿,值得作为“棋谱”传下来的棋局并不多;就像一位书法家,写了一辈子字儿,让自己满意、别人满意,能够流传下来或者值得写入书法史的也不多。那些武林前辈技击的精彩瞬间往往在本门弟子之间口口相传,有些还被文人墨客整理成文在坊间流传,随着时间的沉淀,细节不断被丰富,人物不断被神化,意义不断被挖掘,就像那些经典“战役”一样被演义、被欣赏、被学习。不过这些瞬间就像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一样,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行文至此,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黄霑的那首“沧海一声笑”,鬼才黄霑创作了太多的经典,“浪奔浪流”、“万水千山纵横”、“我是男儿当自强”......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沧海一声笑”,据说是在厕所里来的灵感,哈哈。又据说创作出来以后,黄霑拉来徐克和罗大佑开怀畅饮,并录了一版。还据说,三人酒后录的这一版有瑕疵,但黄霑认为“这版最好!”
这些“据说”,我都愿意相信。
轻而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