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问我,反正我没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简纯一边姿势娴熟的挑着大葱,一边回答我的问题,偌大的菜市场在这个昏黄的下午显得格外冷清,摊贩们百无聊赖的坐在板凳上,无精打采,哈欠连天,丝毫没注意到落在菜苔上的几只苍蝇。
"为什么这么晚出来买菜啊,都是被人挑剩的了,不新鲜啊!"
"便宜啊。"简纯用一副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你啊,真是没当过家的人啊。对了,野子上个月又换了一辆车,她老公给她买的。"
"别去羡慕别人的生活啊,光鲜都在表面。"我挽着她,走到了水产区,一些鱼在案板上活蹦乱跳,不到一分钟就被开膛破肚,了结了性命,我有些感慨,问道:"听说你爸减刑了,还有多久出来?"
简纯叹了口气:"判的是六年,这才过了一半,早着呢!活着啊,真是讽刺。"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觉得嗓子眼里被扎了一根针,细细碎碎的疼。
简纯和野子是大学同学,同一年毕业参加工作,两人的命运却天差地别,简纯家里条件不错,野子穷得啃冷馒头的时候简纯正在外带肯德基,简纯去商场血拼的时候,野子只能转悠那些穿不完的地摊货,野子自卑,更自负,她五官精巧,生得漂亮,气质出众,却过着最底层的生活,每个月不是啃方便面就是馒头,好不容易放假回家还得帮着家里出去夜市上摆摊,忙活一晚上,连两天的生活费都挣不到。
野子羡慕简纯,羡慕她有经商的父母,家里有房有车,看上漂亮的衣服化妆品,不用看价格牌就买,这才是二十来岁的姑娘该活成的样子,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金钱来装饰自己的皮相。
但好笑的是,简纯并不承认自己活的开心这回事,比起富裕,比起那些撑面子的名牌包,她更希望回到家能和父母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她的孤独一抓一大把,每次过年过节,父母留给她的永远只有饭桌上的一大叠票子。
好巧不巧的是,命运跟这俩人开了个玩笑,毕业不久,简纯家道中落,父母生意垮掉,宣告破产,她的父亲因为涉及经济纠纷诈骗而锒铛入狱,没有人相信这是一场误判,没有人站出来证明她的父亲只是一头替罪羊。
没钱的人开口说的话也就成不了真正的话。
简纯家丧失了主要的经济来源,母亲把房子卖了还债,俩人只得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简纯和母亲一块儿打拼,母亲累的时候一天都睡不到五个小时,正是因为这么拼命,半年前才从地下室搬出来,住到了一个月三百块的单间。
野子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市里有名的房地产商,她终于从一只土麻雀一跃而成了金凤凰,开始接触名牌包化妆品,沉迷于阔太太的生活里,享受无比,她一个月去三次美容院,就连出去倒个垃圾也得换上刚买的呢子大衣,她把多年来得不到的虚荣心一下子恶狠狠的补了回来,许多次她极力想让自己也变成别人口中羡慕的对象,居高临下的享受平民百姓的景仰。
可简纯心里再也亮堂不过了,人活一世,不是巴巴的活就是巴巴的赶着死,哪有什么万事如意,要真有什么地方如意了,那必定其他地方会遭殃,不管你活成什么样,都逃不过现实的这把照妖镜。
果然,野子的老公很快就出轨了,开始在外头包养情人,野子一开始大哭大闹,可她一闹,她的副卡就被冻结了,她最后在尊严和票子之间选择了票子,她说她已经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不愿再去拧巴巴的过穷苦日子。许多次她等不到老公回家的周末,都会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来敲简纯的门,吃完饭,都会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烟,简纯问她,"你现在过得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你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来了吗?"
野子吐出一串烟圈,满不在乎的说:"什么样子不样子的,人活着几十年,开心最重要,自己怎么舒服怎么过,我和你们不一样,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就随他去吧,想不通的就别想,伤脑筋,让他见鬼去吧!"
每次简纯都被她的回答逗得哭笑不得,却又不好辩驳。
说完这些,你要是问我,她们俩中间,我比较羡慕谁,可能我无法回答,只是时隔很久,我一直忘不了简纯在菜市场说的那句话:活着,真是讽刺啊!
其实,哪有什么规定,我们该活成什么样子,在我看来,不虚度光阴就是最好的活着。拥有健康的体魄,和睦的家庭,不就已经很好了吗?还奢求些什么呢?
我们为什么非要逼自己活成类似于谁谁的样子呢?难道我们不能活出我们自己吗?
野子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自己舒服最重要。
可现实往往就是,别人舒服,你不舒服。你自己舒服了,别人就会不舒服。前面几十年舒服了,后面几十年就会不舒服。
最近几年我的一些朋友们着实过得不错,出书的出书,买车的买车。也有一些过得不容易的,但毕竟是少数,且自身也有一定的原因,单单看这些人的朋友圈,都是光鲜亮丽的,但如果真的做一份真实的心理调查,恐怕都会觉得目前的生活和想象的样子相差甚远,有目标是好事,但就怕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活着要想往上爬,踏实最重要。或许有很多方法都可以走捷径,但免不了最后扑了一场空的结局。
我无法说出活着该怎样怎样,因为我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还没有掰扯明白,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即使生活曾不止一次的强暴了我们,将我们扒皮抽筋,我们也绝不能自暴自弃,无论富贵升迁还是跌入穷苦,能始终忠于自己,活的还像自己,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二十多岁的我们,穷一点很正常。
可怕的是你适应了这种贫穷,把自己停留在舒适区不愿意走出来。
二十岁之前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二十多岁以后我开始认命,倒不是认输,只是早早的掂清了自己几斤几两,凡事量力而行,有时候夜深人静仔细想想,哪儿有那么多的有志者事竟成,故事里都是骗人的,一百万个人里面也或许只有一个成功者,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你就要去死吗?
当然不能。
活着最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先学会了生存,才能正襟危坐好好谈生活。
也许我们来人世走这一遭,更多的不是来享受,而是练习,而是救赎,而是填补。练习爱,练习受伤,练习给予,练习付出,救赎自己,救赎他人。人与人之间互相填补,互相圆满的一个过程。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人,也许无法善终,但也别留下遗憾。
所以你别问我到底该活成什么样子。
多想想你最开始是什么样子。
短短几十年一晃而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跳起来奋力一搏,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坐着等死不如热辣暴烈的活一次,在暴风雨里学会跳舞,在难搞的日子里笑出声来。
命运中有无数次的转机和陷阱,在生命未结束之前,谁也无法知晓结果。
所以我还是想劝你,别太早放弃,再等等吧。
或许再多挖一铲子,就能看见珍贵的水源了。如果你提前放弃,必定会与成功失之交臂,除非,你真的甘心!
我知道,活着真的很不容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是,会边哭边吃饭的人才能活下去啊。
如果我们累了,那就不该再往前走了,而是停下来,理清楚自己手里握的牌,计算好利与弊,补给一下能量,再重新出发。
你要是无力支撑,就停下来好好看一看,自己脚下的路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是否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要是当初你已经轻言放弃了,那么就不该垂涎别人生活里的如鱼得水,如果说老天不是公平的,他给你关闭了一扇门,又毁了一扇窗,可你别忘了,留下的那一截梯子,是被你自己亲手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