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你时,落花如雨,那般美丽,又那般忧伤。似是在悠悠地为我们的故事,埋下伏笔。
那日,正值暮春时节。十五岁的我,在广元寺后院的桃花树下,同几个小姐妹一起背诵诗词。
“沧海月明珠有泪……”柔声念出这一句,我的心绪,莫名变得有些凄迷。
“蓝田日暖玉生烟。”忽而,一个清澈如泉水般的男声在身后轻轻接道。
我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星眸。
那一瞬间,情窦初开,落花漫天。长身玉立于花雨中的你,恍若泼墨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你就那般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我的心里。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后来,偶然得知你便是那因文采卓然而名动京都的青年才俊……纳兰成德。一朵名为痴恋的花,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我未曾想到,日后,它竟会开得那般灼灼其华。
从此,十五岁的少女,更爱做梦。而每一个梦里,都有明眸如星的你。我开始着迷地搜集你的诗、你的词,每一句都痴痴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直读到泪落如雨……
那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玉花纷飞的上元节,素来怕冷的我,撑一把油纸伞偷偷溜出府。只盼,能再见你一面。
我带着丫鬟缓缓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心里慌乱而甜蜜。
终于,你自长街那边走了过来。无数的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中,你越发的像画中仙,仿佛周身都闪烁着光华。
心里像揣了千万只小兔儿的我,多想微笑着走向你,却终是,羞涩地隐入灯火阑珊处。
你是那般完美,我不敢有太多奢求,能这样偷偷望你一眼,已是天大的福气……
二:一往情深深几许
我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真的能披上火红嫁衣,成为你的妻。
只是,将我们牵到一起的红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并非你心中的夙愿……
华美纱幔萦绕的新房中,一双龙凤红烛已快燃尽,却依然不见你的身影。我含泪掀开头上的流苏喜帕,凄楚地意识道:你心中早已住了另一个女子。
虽不能成为你的心心念念,我亦不愿让你为难。因此,在婚后的日子里,我尽量不去打扰你,亦不让你看见我。
你写下的字字句句,都隐隐透着爱而不得的愁苦。我看在眼里,亦疼在心里。
纵然知道这一生你都不会给我渴盼的柔情,但我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温暖你。我会趁你不在府中时,将你的书房整理得干净而清新。亦会趁你不注意时,偷偷看你练剑、写字、抚琴……
时光如流水般在指尖潺潺流过。小池中的碧翠荷叶间,一朵朵或雪白或浅粉的莲,已含苞待放。
我站在池边,静静地期盼着她们快些绽放。文人墨客都爱莲,你看到满池芙蓉花开,心中定会生出欢喜。
终于,靠近池边的一株并蒂莲悠悠盛开了。只是,花儿才刚刚开好,便迎来了一场滂沱。
我顾不得自幼多病的身体,顾不得丫鬟的阻拦,撑一把油纸伞跑到莲池边。
绵绵密密的雨珠打在薄衫上,清清冷冷,可看到那株并蒂莲开得那般灿烂,我的唇角,柔柔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雨,似是忽然的停了,我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起身回头,便对上你清澈的明眸。
“原来是你!”你一只手撑着绘有蝶恋花图案的油纸伞,一只手紧紧将我拥入怀中。
看到你星眸中的惊喜与温柔,那一刻,我才知,你心中魂牵梦萦的女子,竟是我!
三:赌书消得泼茶香
比翼连枝愿,君心似我心。
原来,三年前花雨中的惊鸿一瞥,你亦将我烙印在了心里。而那个上元节,看着月上柳梢头,你亦盼着与我共约黄昏后。
为了弥补新婚之夜的凉薄,你又重新为我穿上凤冠霞帔。烛影摇红中,你温柔地掀开我的流苏喜帕,微笑着唤一声娘子,认真地许下生死不渝的承诺……
在外人眼中,你是温润如玉的翩翩才子,而在我面前,却常常活泼得像个孩子。
晴暖的春日,我们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琴箫合奏着缠绵的曲子。你忽而俯下身,抓起一把浅粉色的花瓣,撒在我的琴弦上。乐声悠悠停止,我又好气又好气地轻捶你一拳,亦蹲下身,抓起一把把花瓣,撒了你满头满脸。
夏日黄昏,夕阳的亮橙色光辉中,我们相拥着坐在荷香袅袅的莲花池边。我一边轻轻摇着团扇,一边与你讨论着唐诗宋词,讨论着那些古老而美丽的故事。偶尔,会有一两条小鱼儿游到我们面前,调皮地吐一串晶莹剔透的泡泡。
灿烂的秋日,我们在花径中戏捉迷藏,声声欢笑,惊得井梧叶落潇潇。你抓住我,轻拥入怀中,爱怜地帮我理顺被风吹乱的青丝,遂牵起我的手,一起去渌水亭中,吃已红透了甜透了的石榴。
雪花纷飞的寒冬,体弱的我不便出门。只要一有空儿,你便会陪我在房里赌书泼茶。满屋茶香中,我们笑作一团,温暖了这苦寒的冬。你亦会为我折回含苞待放的梅花插在白瓷瓶中,温润地笑道: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好男儿志在四方。身为御前侍卫的你,虽不能常常陪在我身旁,但同你在一起的时光,季季如诗,日日如画……
尾声:天上人间情一诺
又一个春花烂漫时,我与你在小院中共吹着红雨。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纤细的手指,忍不住抚上圆润的小腹。
老天待我真是不薄,不仅让我遇见了如此情投意合的良人。还让我有了你的骨肉。
我微微羞涩地凝望着你的星眸,在那温柔的笑意中,清晰而真切地感应到了和我心中同样的期盼!
经过了一天一夜撕心裂肺的剧痛,我终于为你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儿子。
可是,苦尽了,却并非都有甘来。随着疼痛慢慢褪去,本就微弱的气力,似乎也在一丝丝被抽离我的身体。
你抱着我,好看的眸中,没有半分初为人父的喜悦,满满的都是心疼与担忧。
我凝望着你温润如玉的脸庞,将心中的不舍化作一声声虚弱的叮咛。而你,强自压抑着肝肠寸断的痛,无助地啜泣着紧紧攥着我的手。
你的泪,一滴滴落在我苍白如纸的脸上,湿润而温暖,我却觉得越来越冷,眼前的画面,亦越来越模糊……
容若:我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你便有多舍不得我……
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就这般匆匆的醒了。
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只能,轻轻叹一声: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
惟愿:经过几千次的月缺月圆,我们还能在下一个轮回里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