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回来了”村里人奔走相告。据说，李力是开着车子进村的。
1
李力原是李村的一个孤儿。十年前李力的父亲，在自家自留地里犁田时晕倒后，送去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去世了。当年李力只有十五岁。不久，由于经济的原因，李力辍学了。
李力还有一傻哥哥比李力大五岁，在村子附近的养牛场帮人放牛。所以，大伙都叫他“傻牛”。傻牛整天都乐呵呵的。
李力的父亲去世后，欠下了一笔债务。李力的妈妈看着这个风雪飘摇的家，感觉看不到任何希望，终于，在一个夏天的早晨，趁着大家还在睡梦中，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出了村口，就再也没回来过。
2
从此，李力与傻牛哥哥相依为命。
遭遇家庭不幸变故的李力，变得沉默寡言，离群索居。人们总是看不见李力人影。
偶尔，村民们出于对李力的关心，会向傻牛打听李力的行踪。每次，傻牛都说李力在睡觉。
李力确实在睡觉。
身心俱疲，总是睡不够的样子。不到半年的工夫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出走。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如何顶得住这样的人生打击。
3
一天早上。
傻牛慌慌张张地来到了二叔二婶家，
二叔二婶正在吃早餐。
“小力。。。”傻牛由于着急，表达不清想要表达的。看上去甚是着急。
“怎么了”二婶问。
“小力。。。”傻牛一个劲的跳脚。
“小力，怎么了？”二叔不耐烦地睁大眼睛问。
“热。。。傻牛用右手摸着自己的额头，脸敝得通红。说不岀话来。
“我去看看”二婶是个急性子，这样模棱两可的对话，让二婶更是着急。
“不准去”二叔也着急了“你管得了吗？”二叔冲着二婶吼开了。二婶吓得抽回了刚要移动岀去的身体。
“去吧，去吧”二叔转身对傻牛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并快速塞给了傻牛一个馒头。
傻牛左手握着馒头，左手拧着衣角。一边大哭，一边出了二叔家。
傻牛伤心的本能哭声引了村民，村民们去叫来了村长。
大家一起来到了李力家，李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烫得似一団火球。原来，李力生病了。
村长和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李力送去了医院。
3
李力住院了。
傻牛提着一个装着碎钱的小塑料袋。举手倒在了收银台的桌面上，傻牛用有生以来的全部积蓄，帮李力交了医药费。
傻牛用来缴费的钱把医院收费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纸币钱犹如一堆揉巴了多年的垃圾，散发着人们熟悉的臭味。躲藏在纸币中的硬币，更是个个裹着或多或少的污垢。
负责收费的美女姑娘，下意识地戴上了放在一边的口罩和换了一副新的工作用手套。
傻牛看着那一堆零碎的钱。无意识地转头朝着周围的人投去骄傲的笑容。周围的人们也向傻牛投去善意的笑脸以示招呼。
李力在医院住了一晚上，就平安出院了。
他知道这次要不是傻牛哥哥，这个重感冒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他想他应该振作起来，为了自己和傻牛，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4
“可是，到底去做什么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哥哥呢？”李力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辍学之前。听同学说，未来会有很多汽车，说不定去学修车会比较赚钱。而且自己从小对会动的机械类设备都比较有兴趣。
于是，李力来到了县城公路旁的汽车修理店打听。经过一番询问，老板答应给李力一个做学徒的机会。并一个月付给李力三百元，并可以为李力提供吃住。不过要求李力支付一千五百元押金，如果李力能做满三年，押金是可以退还的。
李力想了想觉得不错。三年要是努力学会了修车，说不定将来自己也可以开一这样的修理店呢。只是一千伍百元的押金，该到哪去借呢？
李力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叔。三叔养了不少猪，一千伍佰元应没有问题的。
5
某天傍晚。
三叔的猪圈在离村子四百米左右的空地上，周边三面是平地良田，一面是村子连接外面的唯一一条水泥路。
良田常年种植早，晚两季水稻。水稻是李村的主要农作物。人们一年到头劳作在良田里。可是，并不能賺到更多的钱。而且，近年来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外出务工，村里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老人和孩子。
经过再三思考的李力走在了去往三叔猪圈的路上，远远看到三叔、三婶在猪圈旁打扫卫生。
看着李力远远走来三婶问三叔：“他来干嘛？找我们吗？”
“哼”三叔抬头顺着三婶目光的方向瞧了一眼正在走来的李力，冷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三叔，三婶”李力在离猪圈还有几米的地方就开始了招呼。
“什么事？”三叔没有抬头，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
“三叔，我想借一千五百元，去学修车。”李力底气不足地说，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借钱带给他的挫折感。那是一种突然觉得自己身高不够的感觉。
“不过，我会努力存钱，在最短的时间内还你的”李力像漏了什么程序似的，急忙补充到。
“哼”三叔习惯性冷哼了一下，“没有钱，要借找别人去借吧。”三叔没打算要被李力说服。
李力听了三叔的话，猛地低下了头。“噢，知道了。”李力几乎哽咽。
“三叔，我先回去了”李力拼尽了全力挤出了这话。
“好”三叔自始至终没有看李力一眼。也一直没停下手中的活。
“其实，一千五百元又不多，你干嘛这么小气，这么冰冷呢？”三婶望着远去的小小背影，淡淡的说。
“你不说，你要买个金项链吗？”三叔边进猪圈边轻松地说。
“真的呀？”三婶的声调明显的变了，很快忘记了刚刚的一幕。
一阵风吹过，外面李力走后留下的严肃冷静的气氛，很快被猪圈飘出的臭味冲淡得无影无踪。
黑夜慢慢来临，透着冰冷的空气。
6
几天后，人们发现李力和傻牛同时消失了。
一月后，附近牛场的老板来找村长，说起了李力兄弟俩。
跟随着傻牛的消失。他的牛场少了一头牛。傻牛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有要。李力还留了一封信给老板。说是要“借用”一下这头牛。
就这样，俩兄弟一走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据说，李力回到李村前，就先去找了牛场老板，最后才回到了李村。开着车子，首先去了二叔家。本打算打个招呼，就离开李村。
可是，二叔二婶极力挽留。
这些年，尽管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可是，能开车回来的却不多。二叔挽留李力吃饭，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二叔二婶好酒好菜预备了一大桌子，叫上了三叔三婶，还有村里的其他一些长辈作陪。
酒桌上，大家聊起了过去，父辈年龄般大小的长辈说起李力小时候的淘气；爷辈年龄般大小的长辈说起了李力父亲小时候的淘气。一片祥和，巴结的气氛。
李力那天似乎喝了很多很多酒。半醉半醒中，他似乎觉得三叔还给了他一大叠钞票，大意是说：傻牛这么多年都能工作，三婶家亲戚的某某小孩也是没问题的。希望李力能助一臂之力，帮忙找个工作。
当天晚上，李力完全烂醉。住在了二叔二婶家。第二天天没亮，李力就象当年离家出走的母亲一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村子。
之后，人们就再没见过他。
当天，三叔收到了前天酒桌上送给李力的那包钱。
里面多了一张小便条。上面写了一句话：要是能雪中送碳，请不要锦上添花。这钱请三叔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谢谢。
二叔三叔的脸被房子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通红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