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

我引以为傲的开车习惯让我能在规定时间内无须减速,直接赶在红灯前通过路口。但这次,我最终算错了一毫秒,虽然多年来我成功了无数次。但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我原以为,人死之前会回忆起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最痛苦的时刻,最喜悦的时刻,做过的选择,犯过的错误,受过的伤害,取得的成就。

可是实际上,我想到的......

镜子几乎可以展现任何事物的特征和颜色,那它本身属于哪种色系。银行连排座椅中,中间座椅的扶手到底属于谁。医生建议我们平日多饮水,强调喝水包治百病的概念。但事实上,喝太多水可能会导致水中毒,毕竟肾脏每小时只能处理1升水,超量会导致身体包括大脑肿胀。

还有食人花是否真的以人为食,不吃人的时候究竟用何物充饥。凌晨一点关灯后被蚊子咬醒的经历使我怀疑蚊子有夜视能力,每次开灯时它无影无踪,关灯后不出几秒必然闪现在耳朵附近。我不明白吸血乐趣在哪,世间那么多美味又营养的物种不选,偏偏选择吸血这项,不仅单一无趣还给人带来麻烦。

最困扰我的问题,电影片段中经过翻译的咒语魔法效力是否还存在,吸血鬼彼此间能不能互相吸血。回顾人生,貌似很重要的画面全被生活中奇奇怪怪的迷离困惑挤掉了。

临死前,我竟想了一大堆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身边悉数景物退化掉原色,自己连人带车停滞在半空,而后黑暗变为光明。

我转眼到了天堂。

周身晴得像张蓝纸,半空悬浮着一座奢华望不到尽头的殿堂,底下是细碎洁白的云朵,像波浪似地摇荡滚动着,在天堂观赏不同于地面,别有一番风味。

一晃神的功夫,我进入了内部。

看来,天堂秩序与人间无异。内里宛若银行大厅办理业务时的喧嚣排场,每个人都循例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被叫号。我跟旁边同样等位的胖男人聊起了自己横穿马路时出现的意外,他坦率讲出人生总是这般如此,他都懂得,并给出我们都是运气不好这种说辞。我表面狠狠赞许了他,表示同意,但内心觉出自己应是运气好才会遭到死神眷顾。

活着才是厄运傍身。

我正这么想着,机械式女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里响起,清澈磁性的嗓音频频回荡在头顶。

“第999号,请前往102号窗口,克里斯,请到102号窗口办理手续。”

看来轮到我了。

“你好,我是克里斯。”

“您好,克里斯先生,请您听着,所有人寿命长短都是严格按照数据表仔细核对后再下定论的,我们也不甚清楚为何您出事时数据表频繁出现故障,虽然每个人的死亡方式简单又平常,但我还是将荣幸告知您,您的死亡时间提前了72分钟。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您可以继续重返尘世完成72分钟的使用权,度过剩余时间。当然,我们天堂窗口会配备专属员工将您送至通往人间的出口,您这边同意的话,我立马为您办理返世手续。”

“那个......我不在乎机器是否故障,即便确有其事,我也不太想回去,还不如待在这里,重返手续麻烦您帮我解除掉。”

“克里斯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顾虑吗?毕竟如果有人听到这种要求会殷切盼望我帮他们办理返世手续,而不是拒绝。”

“我已经厌烦了尘世生活,我想,死亡于我不是灾难,更像是解脱。”

“您怎么清楚是真的解脱还是臆想解脱,手续我已经帮您办全,接下来会有天使专员带您去往返世入口。”

“看来反驳不奏效,我仍然得回归人世去渡过那漫长又生厌的72分钟。”

“是的,克里斯先生。很抱歉,您返世一事不容置疑。祝您剩余时间玩得愉快,再见!下一位,第1023号......”

天堂职员很快叫号到下一位,语气看似和善实则冷淡。我刚走几步,天使专员头顶顶着光环,背后一副金翅闪现在我身旁,热心将我领往人间入口。中途他充当人间和事佬角色絮絮叨叨与我扯了好一阵子话,大多是理解与包容之类。我听厌了,但还是附和着他。再而言之,72分钟根本不够做些什么,看场电影的功夫就过去了。

最后,天使专员将我送进通往人间的天梯,缓缓下降中直到门再次开启时,我到家了。

家里陈设一如往常。

妻子莫妮卡正靠在阳台晾晒刚洗的衣物,chanteclair牌的皂香味盈满整间屋子,气味清淡。莫妮卡从来不用香味浓郁的皂液,碱量过强,刺激皮肤,香精成分过量都是莫妮卡拒绝使用它们的原因。

她转头瞥见我站在屋内,诧异询问我今日为何没去上课。我覃思了半天也没找见符合的借口,便含糊其辞用请假搪塞了过去。莫妮卡从来不会质疑我,更不会生我气。哪怕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在一座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小镇任职教书,拿着捉襟见肘的薪资,她也不会动气,更不会因此责怪我无能。

莫妮卡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慢也好,步子小也好,往前走就好。

她能很轻易被满足,而我却因她能轻易被满足一事耿耿于怀,甚至觉出她不爱我。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索要更多,要求更多吗。我想。

莫妮卡喜欢花,但从不要求我买花,她从来都是自己路过花店,独身挑选。粉色满天星饰底,几朵戴安娜粉玫瑰穿插其中,这会使她一下午都在感奋状态。后来,我意外发觉,莫妮卡和一男子走的很近,虽然我只在楼下咖啡厅见过一次他们有说有笑的画面。但直觉让我失魂落魄,我一度怀疑莫妮卡出轨了,只是目前没有逾矩的证据。

蓝色悲哀淌过我的静脉,抑塞使我喘不过气来。

在学校我也没法好过,我的学生们总是活泼矫健,一节课时间将我搞得满头大汗。

课桌书本里藏着他们课前踩死的昆虫尸体,而后将它悄声无息夹进书中,我不认为此举是一个乖学生应有的行为。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我自然不会被某个惨兮兮的昆虫尸体惊吓到。再比如,他们往我刚泡好枸杞的杯子里放大小不等的石子,因杯身透明优势,导致我上当的几率也微乎及微。更过分的是,他们上体育课也不会让我丝毫清净,佯装受伤的样子,把眼药水往眼里滴,把番茄酱涂抹在头上,只要我火急火燎冲过去,准能收获一众笑声。

我想,我这个教师当得一点也不称职。

我的学生们不喜欢我,每天都在以捉弄我为乐。

还有女儿萨拉一点也不与我亲近,这是我最头疼的。我理解她现在处于叛逆期,有情可原。睡前晚安仪式也可以暂别终止,家长会也可以不去,毕竟这事她从来不会通知我,每次都是莫妮卡去,好像我是透明人。拨打电话一事更让人气愤,从没有拨通过,她好像把我拉黑了。我真是搞不懂,一个女孩子哪来这么大恶意,对象还是她的父亲。

每当我想起这些人对我只有稀薄的想念时,心就更痛。所以我很感激这场车祸,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忧郁又乏味。身为丈夫,我的存在可有可无,身为教师,我的处境恶劣堪忧,最后身为父亲,身份也是无关紧要的。

我想,没人能体会到委屈冲到喉咙还要硬生生咽下去的感觉,现在我就是这样。

我想,命运要你成长的时候,总会安排一些让你不顺心的人或事刺激你,这是规律。

午后太阳照在卷曲的鸳鸯藤上,给周遭绿叶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环。

我没兴致欣赏任何美物,瘫在沙发上陷入自我凝思状态。

“克里斯......克里斯,你在听吗?”莫妮卡高声打断我衍生出的思绪,我微愣了几秒。

“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下午有一场球赛,我帮你搞到两张门票,我们可以一起去现场观看,你不是很热衷于球赛吗。”莫妮卡此刻特别亢奋,而且已经晾晒完了全部衣物,正在整理地面的遗留脏污,虽然嘴巴在动,但手上一刻也不停闲的忙碌着。

“球赛?你怎么办到的。”居于一个家庭主妇的身份办成这件事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就连身为球迷的我也很难胜任。但现在重点不是谈论去不去看球赛这件事,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我的时间虽为数不多,但还是想在最后关头尽量充当好一个丈夫的角色。不清楚如果在莫妮卡知道我不久后将要离世的话,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激动,会不舍,还是会无动于衷。

我设想到的,可能是欢喜。毕竟她不爱我,还存有跟别人相好的心思。虽然这仅是我的猜测,但我宁愿相信这事八九不离十。

好了,好了,我竭力控制住我躁动的大脑,不去想糟心的结果。

“我让同事帮我搞到的。他结识的人多,圈子广,完成这件事不成问题。”

“哪个同事?”

“你大概是忘了安吉洛,他曾经还来我们家做过客,真是贵人多忘事。”

“喔!我好像想起来了,安吉洛......他叫安吉洛对吗?就是那个看起来个头很高,五官深邃的年轻人。话说前几天在楼下咖啡厅的是不是你俩?我下午上班路过时看见的。”

“没错,你怎么没进来打个招呼嘿?安吉洛人很热心,天赋又高,不久前新开了一所独立画室,据说收入很可观。不像我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离艺术氛围又远了一圈。哎,人生真是无常。”

“所以,那天你俩在谈论球赛吗?”

“不然呢,我知道你想看球赛很久了,你那点心思很容易猜到。”莫妮卡摊摊手用很平常的语气讲述,但我就是察觉到她心里有我,且内心默默为莫妮卡与安吉洛的同事洽谈当做出轨行为的离谱臆想感到抱歉和难为情,我开始痛恨自己不该这样贬低莫妮卡。

她为了我,为了家庭,放下事业心当起全职太太这份觉悟我想换个人都不能这么痛快。而她,就是很痛快的应下,并这么做了。对此,还毫无怨言。

我真该死。

“几点来着?”

“晚上6点,你不会忘了吧。”

我望向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刚好下午1点。

刚刚在和莫妮卡交谈过程中时间倏然流逝掉15分钟,我开始感到焦急无措,从来没有一刻感到时间这么快的样子。现在我只想多陪陪莫妮卡,条件允许的话还想再见见萨拉,如果能在离开之前父女俩冰释前嫌就最好不过了。

我庆幸天堂职员没有接纳我原先的请求。

“不去了,今天我就想多陪陪你。”

“见鬼,你怎么了?”

“没事,今天有点疲乏就想待在家,哪也不想去。”

“好啊,随你,反正我也不乐意看那玩意。与其让我看一群人围着一颗球跑来跑去,还不如待在家做点什么,我总是很厌恶那项运动。”

话毕,莫妮卡又开始捣鼓衣物收拾房间,给我熨烫褶皱的衬衫,刷洗染上泥渍的皮鞋。我继续盯着忙碌的莫妮卡,好像很久都没注意过她了。家务事我一向很少插手,做饭洗碗从来没帮过莫妮卡忙,每次换洗的衬衫都是随意一脱,从不理会。

除工作以外,我总是在注意一些特别没有意义的事情,从来没有在理解和包容莫妮卡一事上过心。

在注视着莫妮卡将最后一只鞋子擦拭干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让她停下来歇一阵,至少不要连续忙这么久。莫妮卡虽然嘴上应下,但举止仍旧处于工作状态。她再次将桌面上新买的花束插到玻璃瓶中,这次换了新花样,不是满天星和戴安娜粉玫瑰。是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粉花,但仍旧是莫妮卡喜欢的风格。

“你为何不让我为你买一束花?”

“你那么忙,何况买花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你不如将心思放到工作上,这不碍事。”莫妮卡又是很顺其自然的解答,倒有点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我开始有点心疼莫妮卡,她扮演的从来都是幕后角色,默默料理着所有琐事却仍未能得到一个丈夫的有幸关怀甚至还出现无端怀疑。我好像从来都是陷在自己的状态和行动中,从来不予理会别人的态度。以至于出现任何问题首先怀疑别人此举动机,却将自己置身事外。我要纠正的是,在莫妮卡揽上全职太太一职后,我就再没过问过家中大小事。而莫妮卡也识趣的从未开口要我帮她做些什么,我就自以为她真的应付得来。

我依旧将视线聚焦在莫妮卡身上,不出意外她又开始忙碌其他活计。比如,她需要在柜顶够到某个木盒,里面装着缝补衣物的线团,服务对象是我那只破了洞的袜子。我明明就坐在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莫妮卡却没喊我帮忙,而是选择搬来凳子,利用凳子去拿到目标物。

“莫妮卡,开玩笑,我就在你旁边,你为何不喊我帮你?还是你觉得凳子比我更方便?”

“我习惯了,克里斯,抱歉。因为你之前总是忙于工作,从来不做这些。我还记得上次让你帮忙去接萨拉,你说完全没空;还有上上次,让你买一瓶沙拉酱回来,你说不顺路;还有上上上次,时间有点久具体需要你做些什么来着,我已经忘掉了,当然结局是一样的,你不是以工作为由推脱掉就是明言拒绝了。所以,就这样,你与凳子,我宁愿选择后者,这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莫妮卡,都是我的错,我得说抱歉,都怪我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没能帮上你任何忙。噢,我真该死......”

如果有幸和莫妮卡重新度过一天,我想和她一起聊些趣事。不介意站在她旁边洗碗除尘,帮她洗衣晾衣,帮她伸手够到柜顶的木盒,当她在坚强明亮生活中的善意辅助。

可惜,没有如果。

奇怪的是,日常我们总觉得时间以0.5倍速将全天缓慢收尾,而现在时间几乎以近4倍的时速流逝着,时间紧蹙得让我简直慌乱不已。

倒计时只剩40分钟。

我与莫妮卡的对话在萨拉回家后蓦然结束掉。

“嘿,我回来了。”我还没说完,萨拉拉开房门走了进来。

“克里斯先生,你没去上班?”

“今天请假陪你们一天。”

“噢,听起来有点荒谬。”

“萨拉,我想和你谈谈。”

“好啊,来我房间。”话毕,萨拉扯下背包精准投放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卧室,并把门带上。

“萨拉,我们能否揭开嫌隙,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我不清楚你为何总将我当做外人,一点不让尽父亲的责任。我很伤心!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能够重归于好,好吗?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在讲什么?克里斯先生,今天的你确实很怪异,行为举止到处透露着不寻常。还有你说你想尽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那么莫妮卡女士让你去参加家长会时,你为何没有到场而是悄然推脱掉,包括获奖感言时,台下坐着各位同学的家长,只有你没来。甚至童年时代父女的亲子时光,你从来都不是参与的那一方。这样的事还很多,我不明白你想以何种方式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机会我给过你,但是你好像从未珍惜过。家中所有琐事全是莫妮卡女士自己操持,你眼里只有工作,从来没有我们。好了,你出去吧,我感到累了。”

“萨拉,抱歉,我的错。我不知道我竟然错的这样离谱,用工作来掩饰家庭,但其实工作也并不顺心,我真的糟糕透顶。身体上,精神上,人际关系上,面对未来的那种无力感。但我心里是有你们的,一直如此。”

“你工作怎么了?”

“教学氛围让我以为自己很差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你能原谅我吗?”

“明天有场家长会,看你表现。”

“没问题......但可能会来不及。”

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愈来愈大,震动着我的耳膜,我抬头40分钟已经过去了。

倒计时剩30分钟,仅剩30分钟。

“只要到场就好,我不贪心。”

萨拉口气已经松动下来,女孩子脆弱敏感的优势让我与萨拉的关系逐渐缓和下来。

后来,萨拉执意要和我玩局游戏,这套桌游卡牌是我很久前送给萨拉的,但我已经记太不清了。看着不断跳转的时间,我内心萌生拒绝一意,但后来还是遂了萨拉意愿,游戏在一边玩一边讲述着我自己的青葱岁月中度过,包括我与莫妮卡相恋的过程。萨拉不断了解着我的过去,也重新对她的父亲抱有期待,我也再次证实了萨拉心里是爱着我的。

几分钟有效沟通,竟然融化了彼此心里多年的隔阂。

现在我觉得,爱意就是要让对方感受到,要学会大大方方的表达爱意而不是冷冰冰或者讲反话。

爱永远是炽热的,永远都是。

“克里斯,电话,找你的。”莫妮卡的高音传进卧室时,我与萨拉游戏也接近尾声,随后友好拥抱过离开了卧室。

“您好,哪位?”

“克里斯,你今天怎么无故旷工,43班的孩子们都疯了,哭着喊着要找你。”我刚把电话放在耳边,彼得教授发慌的语调迅速传入我耳内。

“我想你在开玩笑,他们不会找我的,我很清楚。”

“你听着,他们都以为校长要把你解雇掉,一群孩子围在校长室门外焦急讨要说法呢,校长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把电话给他们,我来说。”

“克里斯老师,您在哪呢?您今天为何没来上课?我和保罗都想死您了,您是被校长大人解雇了吗?”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清静一下而已,你们捉弄得我还不够惨吗?每天搞那么多圈套袭击我,先是昆虫尸体,再是石头,后又装病,这我简直不能容忍。”

“克里斯老师,可我们这样做是爱您啊,丹尼尔老师说过,爱一个人就要让他时时刻刻注意着对方,我们捉昆虫,放石子,装病都是为了让您多关怀我们一点。毕竟我们再也找不见您这样负责的好老师了。我们舍不得您,如果校长大人解雇您,我们都会去为您讨要说法,坚决不能换掉您。我们希望您跟我们一样快乐,不想看到你眉头紧蹙的样子。但又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帮您,所以,只能选择这种方式逗您开心。对不起,我们错了。您回来好吗?”

......

现在,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我这乱七八糟的心情。

原来他们只是缺少关怀而已,他们将我当成他们的精神寄托。

我又一次犯了离谱猜测的错误。

我真该死。

我到底在搞些什么。

嘀嗒嘀嗒,时钟愈来愈近,倒计时还剩最后1分钟。以前以情绪为由沉浸在自己极端的臆想中,现在我幡然醒悟了。迄今为止,世界上需要逻辑和理智的事情太多了,唯有爱不需要。

他们在以他们的方式爱我,而我却不自知。

倒计时5秒,4秒,3秒,2秒,1秒......

“我爱你们。”

“克里斯先生,恭喜您感悟爱的真谛,系统为了嘉奖您,将继续留您在人间生活,直到生命终结。”熟悉的机械女声再次环绕在我耳畔。

(完,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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