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语惊恍
清晨,悠然低沉的琴音惊醒了风长凌。一时好奇心骤起,身着药老怪不知从那弄来的素衣,倚着栏杆寻觅着琴音的来处。
奈何晨雾飘渺,视线难及远处,风长凌只得下了木梯,漫步在枫林小道上。
微风拂过,红叶如花般散落,昨日刀光剑影的生活也暂时封存于脑后,只愿沉浸在这安然,惬意的风景中。入眼总感少了些什么,念及于此,风长凌轻声自语道:“少了你,真是哪儿也心难安。”
几百步长的小道,不多时就到了尽头。清水悠悠的古潭边,一名双十白衣少女正端坐于枫树下,纤细玉白的手指撩拨着琴弦,琴音便是由此而来。
只见少女神情专注,微笑的脸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凉风拂着青丝拍在那催弹可破的俏脸上,发髻上斜插的步摇飘荡于风中,仿佛融入天地间,似画卷般如仙。
不愿打扰的风长凌驻足此,静静的听着那空灵,直欲洗蜕凡尘的曲音,闭目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你也喜欢听琴吗?”轻柔的话语飘入耳中,风长凌睁眼望着眼前抱琴而立的少女,不知何时竟来到了自己跟前。思虑片刻才回道:“以前天天听,有些烦,如今多日不听,倒有些喜欢。”
“你这话怎么跟我爹爹一个样!哪有一会儿喜欢一会儿又不喜欢。”少女娇哼不满道。
原本安静如书的少女画风突变,让风长凌一时有些凌乱。既然少女不在抚琴,风长凌也准备回去了,想到昨日中年男子说要见峰主,霎时间倒有些好奇这声名在外的传奇人物了。
但见少女一直盯着自己,好似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样子,风长凌只好叹了一句:“事实就是如此。”
少女见风长凌随意敷衍一句便转身远去,小脸涨得通红,急声道:“喂,把话说清楚啊。”
然风长凌仿佛没听见般,脚步不曾丝毫停顿。眼见风长凌身影快消失不见,气急的少女怒声道:“你不想入天歧峰吗?”
少女的话让风长凌有些疑惑,沉思间停了下来,打算就此了解一番天歧峰。
片刻间,少女已至身旁。风长凌疑惑道:“难道这里不是天歧峰吗?”
“这里当然是天歧峰,不过看你样子就知道,肯定被棋叔叔骗了。”少女一幅了若执掌的昂首挺胸说道,眨眼间那原本气呼呼的样子消失无踪,又变成那个抚琴时文静可爱的模样。
眼见少女性格变幻莫测,不由得让风长凌感觉这天歧峰怪异无比,至今不见几个正常人。
不过少女的话却让风长凌有种不祥的预感,定了定神,轻语问道:“你说的棋叔叔是那个中年男子吗?”不待少女回答,便再次问道:“与山下大汉称呼的棋师是一个人?”
“对啊。”少女点头道。
“可他也没骗我什么呐。”
“棋叔叔是不是说今日带你见峰主?”
风长凌点点头,不解的问道:“这有何不妥?”
“哼,你都是他这个月带上山第六个人了。天歧峰要真是那么容易进,早就塞满了,哪还有这般清静之地。”少女颇为不屑道。
“那他为何会带我上山?”风长凌皱眉地望着少女问道。
“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了,简单的说就是棋叔叔痴迷于棋道,越陷越深,以至于如今把人当作棋子,随意捉弄。”少女扶额戚眉道,似是深受其害般。
思虑中,脑海闪过昨日一幕幕,似是想到什么,风长凌忍不住问道:“那他怎么会有峰主的纸令?”
“纸令?估计也只有药爷爷相信了!好几年峰主都没有发出过纸令了,也就药爷爷一心醉于炼药修仙中才不知道情况。”
“那我如今还不算入天歧峰?”
“当然,若是三日之内没通过心镜石,就会被赶下山的。唯有通过心镜石才能留下,成为天歧峰一员。”
“不是说峰主同意就行吗?怎么又出个心镜石?”
“话虽没错,可如今峰主并不在,再说峰主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也就是说我唯有通过心镜石才能留下是吧?”
“没错,不然我就得送你下山了。也不知道棋叔叔什么时候能正常,每隔几天都要重复一遍,人都快烦死了!”
看着少女颇为烦躁的神态,风长凌思索道:“所以你拦下我就是要告知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若不是峰主非得要我管理,我才懒得理这破事。”少女轻哼道,望着风长凌犹显苍白的脸色,似是想到什么,自语道:“天歧峰本为歧道者避世之所,如今却被奸恶之人当作避难地,蜂拥而来。难道这天地间最后一块清静之地也要消失了吗?”
听闻少女的自语,风长凌忍不住反驳道:“难道在姑娘眼中,只要来天歧峰的人都是奸恶之人?”
“是不是,走一遍心镜石就知道了。”语罢,情绪低落的少女再没了交谈的兴趣,步履越过风长凌向远处走去,唯有袅袅余音传来“别忘了三日之内寻我带你去心镜石”。
见少女远去,风长凌急切的喊道:“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然而久久却不见有任何回复,郁闷之极的风长凌只得转身回了阁楼。
阁楼前的小院子里,药老怪正翻看着晾晒的药草。见风长凌从外走进来,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三两步就至风长凌跟前,观察了一番略感不解道:“你这身子当真是怪,一晚的功夫竟能好成这样,而且元气似乎也没怎么消耗,看来之前的猜测当不得准了。”
然而药老怪的话并没有让风长凌有任何反应。此刻的风长凌正沉思着少女说的三日的事,对于少女的话是真是假这一点,风长凌还是能判断的,毕竟自己入天歧峰确实有点简单了。
以自己目前的情况,若三日之后真被赶下天歧峰,那估计又是一番亡命之途,活下来的希望太过渺茫,毕竟以现在的实力对抗一个宗门的追杀,实是一个笑话。
可想留下来就得过那心镜石,对于这闻所未闻的心镜石,风长凌心中是有些畏惧的。能凭此断定一个人的奸恶,那即便不是仙器,也必然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物。可究竟以什么标准来评判,这就让风长凌有点不安了。倘若是以杀人多少来说,死在他剑下的人都足以列个队伍,那断然是过不了心镜石的。
思虑之间,风长凌纠结得剑眉紧皱。直至药老怪推搡下才惊醒,忙问道:“前辈有什么事吗?”
药老怪被其一脸茫然之色气得直怒吼道:“感情我说了半天,你根本没听!”
抬眼看见要发飙的药老怪,风长凌忙安抚道:“前辈您消消火,我这遇到点事,想入神了。”
意料之外的药老怪竟真的平和了下来,只是语气还是稍显暴躁的问道:“有什么事比性命还上心?”
见药老怪问起,风长凌趁机问道:“前辈您知道一个抚琴的少女吗?”
“你说的是小琴仙儿啊。”药老怪随口就回道。
“我也不清楚。”风长凌不确定的回道。
“那就是她了,这天歧峰抚琴的少女也只有她一人。可伶的人啊,活在了自己梦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药老怪叹惜道。
不等风长凌追问缘由,药老怪便道出了少女情况。
原来少女本名叫秦月,她还有个孪生姐姐秦琴。年少时,两姐妹本过着世家女子琴棋书画的闲适生活,直至有一天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寻上门来,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年仅十五岁的秦月亲眼目睹着母亲和姐姐被凌辱,直至被残忍杀害。侥幸被救出的秦月从此便陷入疯魔中,直到药老怪出手,才有如今样子。虽不再疯癫,然心里那道坎依旧没迈过去,以至于其性格多变,时而如姐姐秦琴温婉娴静,时而又如妹妹秦月娇蛮可爱。
让风长凌震惊的是,那看着双十年纪的少女实则已有三十来岁了。药老怪所叫的小仙女儿,也只是希望她能如仙一样过的自在。末了,药老怪更是嘱托道:“你若是找她,称其名也不要叫秦月,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秦月琴。”
“秦月琴?”风长凌念叨着问道。
“嗯,你也可以叫小仙女儿。”药老怪望着风长凌坏笑道。
看着药老怪那神态,风长凌顿觉汗毛竖起,心中暗道:“叫小仙女?我不是找死吗?这老东西也忒坏了!”
药老怪走后,风长凌独坐在院子石凳上,脑中如风暴般,一时之间席卷的风长凌头痛欲裂,神情恍惚。各种事件接踵而至,秦月的三日之期,药老怪透露出的善意,心底那急切的愿望。这让风长凌心难安,神难静,望着飞舞的红叶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