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与蝴蝶有关的故事,这也是一个与爱情有关的梦。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盛夏如影,伴花点点,炎热轻灼青松,带出淡淡的树脂清香。
大宅的花园总少不了怒放的鲜花,丫鬟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顺手捻上几朵。
管房的老婆子不厌其烦地教育她们不可损坏大宅的一切,当然包括那些花。
蝶玉是众多丫鬟中的一个,与其说不起眼,倒不如说是不需要记起的存在。
不过她巧用过许多次她的这种不起眼,经常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例如克扣夫人的血燕,回收二夫人的丝绸碎,偷尝老爷的上好龙井,总之别人不易察觉的事,她做起来就更不易察觉了,所以她觉得她是幸福的。
就像现在,她一边轻轻地打着呵欠一边给少爷扇扇子,另一边又当着对面管房老婆子的眼下掰下了一朵牡丹 ,尽管她不是很喜欢花,但是这样的举措让她觉得十分有意思。
少爷作画似有些累了,唤退了身边的丫鬟,独留下蝶玉为他扇扇子。
静谧下的当夏,热得连知了也闭上了嘴巴。
少爷名庄周,好像读过书,名气也大,只是蝶玉觉得只要知道他是少爷就可以了,其他不甚重要,也就没去细细打听 。
“你偷摘了花?”话语打破了沉默,庄周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蝶玉,眼神悲宁而又清澈,仿佛一汪化不开的清泉。
“啊!”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打了一个愣,蝶玉呆呆地与庄周对视着,忘了这个答到底是否要接上。
“呵!你看你背后,都是蝴蝶!”庄周轻笑。
“什么!”蝶玉回头看。都是一片蝴蝶,原来偷摘的牡丹竟是老爷从京师购回的 冰囊红 ,暗香而清新,引来了一群痴花奴。
“讨厌!”蝶玉赌气地嘟起小嘴,都怪这些蝴蝶,搞到在少爷面前出了个丑,胡乱地抓了一通,偏偏又在乱中捉到了一只大班蝶,硕大的凤尾,翅膀上如人眼的斑纹,火红如斯。
只是那人眼般的斑纹就像是活了一样,悲宁而又清澈,仿佛一汪化不开的清泉。就像是庄周的眼睛!
“勿伤了那蝴蝶,生命都是珍贵的,放了它吧!” 庄周笑道。“这花我也没怪你的意思,你也莫紧张。”
“哦·······”蝶玉木讷地点头,只是那蝴蝶,那眼睛,少爷?
“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我梦到了自己变成了蝴蝶,然后遨游在大宅的花园里,看到了许多我平时不曾注意到的景象,尝了花蜜,嗅了花香,游身绿叶过,舞衣红花伴。然而,不知哪里来的几个顽童抓住了我,把我丢到水里,又捞回来,如此反复,实在恐惧不堪,就这样我被惊醒了。”庄周的目光迷糊而深远,让人看不穿他看到了什么。
“所以,每只蝴蝶都可能是一位梦中人所化,我不想我的做法会成为别人的噩梦,懂了吗?”
蝶玉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心思一下子放开了。随手就放了那只蝴蝶。
庄周说完了,注视着飞走的蝴蝶,眼神如水。
“可是,少爷,如果蝴蝶是梦中人所化,那我们呢?是蝶中梦所化吗?那我们是蝴蝶还是我们啊?”蝶玉问道
庄周愣住了,眼神刹那间深邃得宛如可以洞穿一切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周喃道,身影消失在花丛中,留下不明所以的蝶玉还在疑惑着。
过几天,庄周就去世了,走得非常安详,就在睡梦中逝去的,嘴角留笑,就像似有着莫大的满足。
蝶玉知道后,哭得很伤心,她知道少爷变成蝴蝶离去了,可是她就是不懂,她只是很伤心,那个少爷就这么走了,她哭得声嘶裂肺,不明所以的悲伤笼罩着她,就是因为他给她讲过蝴蝶的故事?他没有告责她偷花?其实什么都最简单不过了,爱情的萌芽才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泪眼婆娑中,她发现她醒来了,原来不知何时,蝶玉睡了过去。周遭都是严肃的安静,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些什么,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做着笔记,熟悉的课室,飘扬在空气中粉笔尘味,课本上被眼泪打湿了的痕迹,让她发现这才是现实。
老师写好了诗句,让同学们朗读。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生晓梦迷蝴蝶?
这句一直在蝶玉脑海回荡,以及那双悲宁而又清澈,仿佛一汪化不开清泉的眼睛。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究竟我是梦中的蝶玉?还是蝶玉?
还是我是庄周梦中的蝶玉?
那?谁是我梦中的庄周
谁是我梦中的蝴蝶
梦中人?人中梦?
孰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