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竹子

   当我在家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做，我的脑袋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实际上，不止在家里，我想不管在哪里，只要我手上没事情做，一些奇怪的念头就会慢慢出现。如果不信的话，下面的这个例子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记得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闷在家里。那时候还是早上，刚吃完早饭，肚子里鼓鼓的。这个时候就想到腰带的好处，如果我腰里没有拴着一条结实的裤带，是个人都能看出我这傲人的腹股的。虽然在家隔离的日子很清闲，伙食也是没的说，如果我说老妈一直把我当猪养，你们肯定也会感同身受的。不过我总觉得日子不应该是这样的过法，生活应该是高尚而神圣的，除了饱食终日以外，更要有精神上的滋养。哪怕说得再夸张点，吃喝只是凡夫俗子的癖好，是庸俗低劣的把戏；心灵高尚、追求高远的贤者大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我这样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慢慢也高尚了起来。

   喂，你晃悠啥呢，把锅刷了。

  唉，所以有时候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如果老妈让你去刷锅，那你只能去刷锅，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一句忠告。

   等我刷完锅后，之前的那些想法还有一些残留在我的脑袋里。所以我就想，今天必须得做点什么才可以。事实证明，有时候上帝老儿确实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早上十点钟左右，老爸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今天要编竹耙。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这种东西，不过大家应该都听过它一远房表亲的名号，九齿钉耙。说到这个我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这耙子是因为拿在八戒的手里而出名，还是二师兄因为这耙子的威名才被人所熟知。额，扯远了，还是继续说老爸的耙子吧。老爸要编的耙子样子跟八戒手里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柄，几个齿。这种耙子在农村是很常见的，即便现在不是这样了，以前也是的。在我家的围墙外，长了一片不怎么正经的竹子。说是不正经，一点也没有冤枉它们。据我所知，这片竹子只占了一片面积不大的地方。十几年前，当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是这个规模，现在仍然是这副颓废的样子。我有时在想，这些瘦高个如果在情话上多花一些心思的话，现在早就“竹”丁兴旺了。如果说“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一群不务正业的竹子也肯定不是一群正经的竹子。

   实际上，并没有经过商量，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征调了。

　 小子！拿把刀砍几根竹子过来。

  当我拿着一把生锈的砍刀从他身边经过时，我有一些想法。如果一把砍刀拿在我手里，那就意味着武力被我占有，无论如何他应该对我客气点。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是老爸，我应该大方一些。

  竹子离得不远，转个弯就到，而且我当时手里提着刀，态度十分嚣张，那群愣脑壳的家伙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还没等我走到它们跟前，离我最近的那个家伙夹着嗓子就嚷开了。

  哎，我说老兄，你看上去来者不善啊。

    啊，没错，如果你看到一个家伙拎着我这样的砍刀，你确实应该感到不安。

    那么，你到这来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只有我手里的这把刀最清楚。

    你这是威胁了？你是准备用这把刀在我们身上比划比划了？

    啊不不不，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用这把刀将你身后的几个弟兄放倒，然后卸掉它们身上的枝脚，再砍成一截一截的，放在炉子上烤。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也一起带走。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仰慕你们的身姿有段时间了。看见了吧，这个小院就是我家的，我经常站在空空的院子里瞻仰你们的荣光，脑袋里翻腾着一些古怪的念头。有时我就忍不住在我心理说，啊，这群瘦高个还真是一年四季绿到底啊，很少有哪些家伙像它们一样死脑筋啊；看吧，连它们头上的帽子都是绿的呢，看上去可真讨喜。而且你们总是一大群站在那里，即便是在这样萧索的冬天，也总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一点也不孤单，可是我就很失落，没有谁肯和我待在一起，哪怕不是个姑娘也行啊。所以我今天就来了，想找你们说说话呢。

    小兔崽子！我看你他娘的是满嘴放蠢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啥来了，还说说话，你见过有谁提着刀到人家家里说说话的。少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不就是想把俺们哥几个放倒吗。不过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我见多了；你不是第一个老这里耀武扬威的家伙，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实话告诉你吧，在你还趴在坑里啃泥巴的时候，哥几个就已经站在这了。在我面前耍大刀？你最好先回家撒泡尿照照。

    哦，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伤和气，事情可以商量嘛。我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过屋里的老爸并没有指定要哪几个。所以你看这样怎么样。由你来指定我要动刀的对象，作为回报，我保证不会伤你一根枝叶。

    小东西，如果不想你的屁股上再多个洞出来，你他妈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如果把自己的兄弟送到刀子下就是你说的主意，你真应该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再警告你一次，不要以为手里攥着砍刀就能为所欲为，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人就对我说三道四。

    可是我觉得你说的都是事实，手里有刀确实能为所欲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只需一刀就能让你失去说话的底气，两刀就能让你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看今天的落日，瘦高个。而且，有证据表明，你们也并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挥起刀的时候，我是不会有太多的顾虑的。

    你有什么证据？

    我们这里有几句话是这么说的，“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指的可是你？

    这话谁说的？！

    额，上古时代的伙计们。

    你以为你们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们是这里的主人吗，哦，才不是！还上古时代？上古时代俺们也是参天大树般的存在，头上的冠盖遮天蔽日，身上的枝蔓无所不及,脚下的根系也绵延几千里。那时候地上可没你们这群蹦蹦跳跳的小东西，你们不过是俺们胳肢窝里的几只臭猴子，整天在俺们身上爬来爬去，叽叽喳喳一刻不停息。如果俺们那时候目中无人，随便抖几下就能像碾死几只臭虫一样碾死你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现在在我面前耍威风的可就不是你们这种两腿站着的玩意了。

　　哈，你说的没错，不过你知道对于一个家伙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什么。

    活在当下。既然你不同意我刚才的意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提刀上前。）

    啊，啊，你要干什么，你是要在我的脚上磨刀子？

   说的没错。不过你看上起还有些胆量，应该不会太在意砍进去时的感觉吧。唉，可是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啊，看看吧，这把刀看上去不是很锋利啊，锈蚀都已经长到刃口了，可真是伤脑筋啊。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在几刀之内结束战斗了；没错，说不定要在那里费尽地甩上几百下呢。想想都是一个煎熬的旅程啊，如果是我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摧残，说不定还没动手我就已经晕过去了。不过你看上去枝繁叶茂的，抗上几百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你他娘的不要胡来啊，我觉得刚才的建议好像有些道理，要不......

   好了，我们开始吧。（刀锋挥舞。）一下！

    啊——

    两下！

    啊啊——

    三下！

    啊啊啊——

    四......哟!你这身子骨不行啊，眼看这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还是绿色儿的。（一手轻推。）

    倒了！倒了！啊——啊——我......倒了。

　　事情说到这算是结束了。

    我把砍好的竹子拉到院子里后，拉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休息。过了一会老爸从茅房里出来了，看我的眼神不大正经。

    小子，你砍竹子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没有啊。

    那你一个人瞎嘀咕个什么。（背过身，小声念叨。）这小子脑袋有问题吧。

    当我在家的时候——实际上是在任何地方——即便手上有一些事情要做，我的脑袋还是不怎么正常。啊，我又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