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海,看海那波光粼粼,水天相接;
喜欢听海,听海那波涛阵阵,海风呼啸。
喜欢海,还因为海螺。特别是那些奇形怪状,壳上刻着海浪波纹的螺,传说这些螺即使脱离大海后也要珍藏一片美丽的海,放在耳边听,还能听见海风的声音。一向对美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听了这些传说后,心里更加想去印证。
第一滩是距离我最近的一片海,五块钱的公交车就能到达。可是五块钱的车程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忽然明白“天之涯,海之角”这个道理了。当车一个站一个站抵达,人一个接一个地下车,离出发点越来越远,海风味越来越浓,我的心也越来越慌。原来真的是会有“近海情怯”的感觉,整颗心像掉进了宽广的海浪中翻滚。这是海,这是多次梦回的海!尽管少了点蓝色的梦幻与澄澈,却依然浇灭不了我要寻找海螺的热情。
脱掉鞋,脚触碰了滚烫的沙,接着是冰凉的海水。每当海浪一拨一拨翻涌,岸边的人就高声地呼叫,引得潮浪调皮地往后退,卯足了劲又再往上冲,偏要弄湿游人一片衣衫才肯罢休。我的裙摆尽管挽得老高,但还是被打湿了,凉凉的,咸咸的,粘粘的,被海风一干,又沙沙的。正是海浪的任性,把大堆大堆的贝壳推搡上海滩。我俯身细看,都是零落的贝壳,有的破碎了,有的还完整。它们不甘被沙滩埋没,它们也不甘被行人踩在脚下,所以每次都蓄势待发,想借助潮水再次冲上来的力量回到大海。可潮水不是冲得太缓就是太急,把贝壳深深陷进沙滩里,它们注定永远回不到海里,等待它们的命运只能是长埋于沙砾中,践踏于脚底下,好一点的就悬挂于海风中,制作成人们喜爱的工艺品——风铃。它们无奈地呜咽着,剧烈地摇晃着,似乎想挣脱这一条条束缚在它们身上的细线。
可是,我一心要寻找的海螺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呢?难道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稀少的吗?我匍匐着腰,在沙滩上细细打量。每当海水涨起来时,我满心欢喜地在贝壳堆中寻找海螺。腰已经开始酸痛,可我担心直起腰来就会错过。有人说,美好的事物应该向前看,而我总是执着于眼下,我觉得触手可及的东西才称得上美好。
海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贝壳整摞整摞往沙滩上送。忽然,一只海螺出现在我眼前,其实是很普通的那种,却在众多的贝壳中脱颖而出。它被海水冲刷得雪白,被沙子磨砺得轮廓有致,像个小喇叭,时刻在咆哮,在喧哗,在与潮声对抗。无奈,浪声一波高过一波,它的呐喊已经被淹没。
海螺,呈螺旋状上升的波纹,色彩相间,淡雅有致。它的身上藏着一片美丽的海。这次拾得的海螺不像书上说的那么好看,也没有从中听到海的声音,但我依然拾一个爱一个,直到塑料袋鼓胀鼓胀也不愿意停下来。看到一个,漂亮。看到另一个,更漂亮。终于无处可放。
朋友说,扔掉一些吧,前面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呢。我舍不得,扔了这个,好像它有着波浪的不羁;扔了那个,好像它有着海风的柔情。我就这样,被当下所有的美所吸引,即便是成了脚下的累赘也没有决心抛弃。我怕今天丢弃这些在某个时刻认为是可以弃除的东西,他日便会后悔,会使美成为一种缺陷。
我不顾朋友看怪物般的眼神,拾了满满一大包,带着浑身的海风味返程了。我离开了这片海,或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这了,所以我努力想带走一片海。
回家后,我把海螺用清水洗了一遍放在阳光下晾晒,一个个发出耀眼的闪光,我把它们串成风铃,挂在窗台上,风一来,叮叮当当。我知道它们是不愿意被束缚的,它们更想回到大海中,感受海水的温度和冲刺,使自己更加晶莹剔透,而不是成为别人眼中的艺术品。我禁锢了美,我也怜惜美,欣赏美,但唯独不愿辜负美,糟蹋美。
几年后,风铃暴露在空气中会失色,但它的纹路更加深刻可见了,一阵风吹来,相互交织的声音更加悦耳。海螺,珍藏着一片美丽的海,而我,珍藏着这美丽的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