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茶道课的朋友可能知道,茶道课开始前,学生通常要向老师行礼,行礼时要用一个重要的道具,扇子。在茶室里,一般在三种情况下会用到扇子:一是在课前课后的行礼时;二是在递交月谢时;三是在取挂画轴时。
在说行礼之前,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小知识。在茶室里,我们通常采用跪坐的方式,这也是我国先民一直采用的一种坐姿,古书中“坐”指的就是跪坐,直到唐朝时椅子传入中原,才有了现代意义的“坐”。
在宋朝时,跪坐依然是比较普通的一种姿势,双方跪坐在榻榻米上行礼也是非常日常的一种礼节。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其实是从元朝开始的,蒙古贵族入主中原后,将人分成若干等级,中原百姓多被视为贱民与奴隶,马上民族的蒙古人不习惯于跪坐,却热衷于让奴仆跪下以示臣服,跪这个动作才开始与低贱挂钩。此后的明朝和清朝统治者为了强化皇权,也要求官员和百姓对自己跪拜,久而久之跪这个动作才变得非常的卑躬屈膝。所以茶道传入日本时,中国人是习惯于跪着互相行礼的,这种礼节被日本人接受,一直传承至今。
关于不同的行礼方式,此前已有文章做了介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查看文章《茶室中“真”“行”“草”的礼法》。
那行礼时用扇子做什么呢?简而言之,就是“结界”。日本文化中讲求各得其所,师生、主客之间也是如此。
通过将扇子横放在自己身前,划清自己与对方的界限,行礼之后,双方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同心协力一起完成一次稽古,点茶期间客随主便,不对主人的行为挑三拣四,主人则会用心为客人点茶。
引用到日常的工作中,就是与合作伙伴明确分工,不可越俎代庖,每个人所想的应该是尽力将自己的事情做好,而不该干预他人的工作。放到生活中,便是注意保持安全距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哪怕是再亲密的家人或朋友,也应该适当为对方保留一点个人空间,过分靠近难免会产生摩擦。
扇子的第二种用法是递交月谢。在日语中,将茶道、花道等技艺的学费叫做“月谢”,顾名思义就是对老师的一种谢礼。既然是谢礼,那么在递送月谢时就应该用上高规格的礼节,于是就用到了扇子。
学生要将新的纸币夹在怀纸中,然后放在扇子上,连同扇子双手奉上。这里我想到一个故事,话说日本名著《源氏物语》的主人公光之君一次路过一处院落,见院墙上的朝颜花非常美丽,于是让仆从向主人索要一朵,院落的女主人让人用扇子托着刚采下的朝颜花送到光之君面前,光之君感叹于鲜花的美丽,同时感受到了女主人待客的诚意,请求与女主人见面,于是开启了女主人与光之君的一段爱情故事。可见自平安时代以来,扇子就是一种风雅之物,用扇子递交东西则是一种高规格的礼节。反思日常,我们又有几次能做到双手递东西,接东西呢。
第三种用法是取挂画轴。画轴一般挂在茶室的床之间,我们知道床之间里的东西都是非常神圣干净的,尤其在茶道兴起的早期,很多画轴都是从中国传入的舶来品,非常精贵,所以取挂画轴的时候不能垫脚或者搬个凳子直接用手摘下来,而是应该将扇子稍微打开一些,手执扇柄,扇子去挑开画轴的挂线,把画轴取下来。
一个原本比较困难的举动,因为用到了扇子,就显得格外的文雅,从这个解决问题的思路中,可以看出作为一个茶人应该有的,因地制宜、从容面对的态度,同时也能体现出茶人对东西的敬惜。
里千家茶道的精神是“和敬清寂”,扇子主要的功能是为了表达一种“敬”,对他人、对道具乃至对天地万物的一种崇敬与珍惜,一个小道具,一些习以为常的细节,可见主人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