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读初中的那一年,我家搬离了老巷子里的大宅子,去了老爸单位新修的公寓楼。决定搬家时,嘉豹的安置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机关院子里可不允许养这么大一只狼狗啊!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嘉豹跟着我们上了一辆小皮卡。透过驾驶室后面的玻璃窗看,看到它兴奋地在车厢里转来转去,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全家出游呢。嘉豹眯着眼睛,头惬意地搭靠在车厢边上,张着大嘴巴,脸皮都被呼呼的暖风吹得鼓了起来。
几个小时后,小皮卡开到了乡下大伯家。吃过饭,老爸把嘉豹用铁链子拴在猪栏外的一个石头桩上后,我们就悄悄回城了,嘉豹从此被托付给了大伯家照看。
原以为乡下天高水长,它会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找到一名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当时大伯家并不富裕,不可能天天给狗喂肉,嘉豹的生活待遇一落千丈。待老妈几个月后再去看它时,嘉豹油光发亮的毛色早已不见,窝在猪栏边上一动不动。但这还不是问题,关键是嘉豹太凶了,战斗力和乡下的土狗不是一个档次。为了前后邻里那么多小孩子的安全,根本没有人敢把它脖子上的铁链条解开。很难以想象,那么长的日子里,它的活动范围竟然就只有链条所及的十几平方米。
看着嘉豹那萎靡不振的样子,爸妈都觉得不适合把它再养在乡下了。那时,正好老爸一个开厂的好朋友,抱怨厂区里不久前召了贼。于是,爸妈便主动把嘉豹送给朋友去护院。老爸用粗粗的螺纹钢焊了一个带屋顶的大铁笼子给它做窝,那个叔叔也特意安排了一个工人照顾它。为了让聪明的嘉豹认可新主子,老爸特意当着它的面,将它项圈上那条象征主权的绳子递到朋友手中。但无论那位叔叔如何用力,嘉豹的四个爪子死死地抠住地面,一动不动。没有办法,老爸只得亲自牵了它去了厂里。
然而对一个成年狼狗而言,认可新主人谈何容易。当数月后我们再去看它时,它已经在那个笼子里呆了三个月,因为没有人敢打开铁笼子。每天,工人会用一根带钩的细长铁棍子,把食盆从笼子的缝隙里推进去;嘉豹吃完后,再用小钩子远远地把碗拉出来。嘉豹在笼子里大小便后,工人就接个长长的水龙头,对着笼子冲洗……
以往,即使隔着一百米,嘉豹也能闻出我们的味道。而那天晚上,我们一行数人走到离它的铁笼子只有二三十米时,嘉豹还在狂躁地吼叫。原来,监牢一样的生活足以让一个年光少年浑身充满戾气!老爸一跺脚,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嘉豹忽然间呆若木鸡。紧接着,就是一双爪子撑着铁栏杆,耳朵贴到了脑后,发出“嗯、嗯”的声音,拼命地想把长长的嘴巴从笼子缝隙里伸出来。
老爸打开铁笼子的一刹那,嘉豹牢牢地扑在老爸身上不肯松开爪子。而我,隐约间看到了它眼中恳求的泪光。谁也不忍心把它再关回去了,我们把嘉豹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