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迟到了,当我睡眼蓬松头发凌乱的出现在教室,所有人都盯着我,不免觉得脸上有些火辣。心虚的抬头一看,只穿过一排排的同学,看到他古水无波的双眼。
他叫波,我被安排坐在了他的旁边。那张棱角分明气质清冷的脸,让我有些不敢直视。不知何故,老师总爱调座位,周围的同学搬来又搬走,只有我们在那张两桌子上一坐就是两年。
本以为波会是个沉稳冷清的男孩,却不想熟悉之后竟是个活泼的人。在别人面前依然波澜不惊,和我一起就总是显现出少年的心性。传纸条,说八卦,谈心事。我总以为这是所谓的相依为命——我们在别人面前,都不曾如此随性。
波那时一副好看的脸,总有其他班级的女孩会递情书给他,其中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他接受了。有一个漂亮女朋友在同学中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我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爱拿此事调笑他,他不会回写情书,我也自告奋勇帮他书写。我总觉得,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从未想过男女之情的发生。
一个又一个女孩的分分合合,他还是未敛去脸上的稚气,不过是随波逐流,免得与其他的时髦男孩格格不入而已。
我们常常互相提问,他问我学校最好看的男孩是谁,我自然不可能说是他,实则当时我的心里,他就是最好看的。我问他最好看的女孩是谁,诚然他说的是大多数人都不反对的那一个,丽,那个我很喜欢也很崇拜的女孩。
当有人跟我说他和丽在一起时,我大笑着说这小子竟然瞒着我,真不够意思。心里却仿佛有一道裂痕,慢慢的裂开了,越来越深。我应该祝福他们郎才女貌,我应该祝福他们天长地久。
又一个无聊的周末,我像以往一样跟波互发短信,他竟一直没回,心中有些奇怪便打了过去,一个好听的女声接起了电话。惊慌失措的挂掉电话,我想这习惯也该改改了。
从此常听人说,他们一起去爬山,他们一起去烧烤,他们一起去打游戏,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我们再怎么玩的好,有些事也是我们永远不会去做的。可是我为什么想要去做,我为什么心里会难受?也许,我是有些喜欢他的。
我从不许放纵自己去成为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何况人家的心中并没有自己。我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心,我必须要对自己狠心。
寻了个机会与他大吵一架,他气得连桌子也搬得退后我一步,我顺势与同学换了座位。我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我只想离得远远的,不要再掺进他们的生活。从此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依然时常偷偷地看他。有同学说到他时,我仍然免不了会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这个学期就快结束的时候,有人给我传来一张纸条,是波的。他说:我要走了。我们又来来回回的传了纸条,才知道他决定辍学了,也已经和丽分手。
我头一次为一个男孩哭得声嘶力竭,我觉得或许以后将要看不到他了,就像在这世上没有了意义。
放假以后他又开始短信与我联系,于我就像失而复得般的开心。每日闲聊,笑话,那时每个月三百条短信是远远不够的,逼得我将零用钱拿了一半去买短信。或许不见面更容易让人深陷,想念折磨着我日渐更深。
终有一天,我忘记是我还是他提起,我们见面了。我只觉得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酸辣粉,逛过这么美的太和湖。也不知道是否我眼里的柔情蜜意过甚,还是他送我回家的路我绕得太远,也不知哪一句谈笑触动了他的心弦,他转头将我拉向他的怀里。那拥抱如此着紧,如此热烈,冬季的风吹过的脸颊有些冰冷,但起伏的呼吸依然让人闻出一丝温暖的味道。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他问我有多喜欢他,我只知傻傻的回答很喜欢很喜欢,却忘了问他有多喜欢我。
我始终觉得他对我是有感情的,却不知恋爱中的人,最大的错觉就是对方也喜欢你。
我头一次与人谈情,不知道应该怎么谈,只想应该和电视里的一样,不时出来约会,我总是期待他来约我,他却再也不曾主动过。
直到又一次,我在一个地方苦苦的等待,足足的等了八个小时,我才惊觉自己的没羞没臊。我一个人在网吧,从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大笑,然后大笑着流泪,然后嚎啕大哭。然后我沉默的收起一切,面无表情的回家,只觉得自己慢慢连心都没了,所有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很久以后,从同学的口中听说,我只是他和丽分手后用来疗伤的人。
从此有些一蹶不振,也没能考上个好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家里。
一年又一年,过去的事已渐渐远去,慢慢的和不同的人开始接触,开始恋爱,开始同周围的朋友攀比,谁又买了新房子,谁又买了新车。
某天突然把屏蔽很久的高中同学群打开,竟然有人在组织同学聚会,有人起哄说波也去。
我特意做了精致的打扮,将车从里到外洗干净,到了聚会地点后换上了一双高跟鞋,故作洋气的走进了老同学定下的包房。我想过再见到他我该怎么样,我该云淡风轻的与他打招呼,我该故作不经意间告诉他我的男朋友是个多么优秀的人,我该引起他的注意然后狠狠的忽视他。
我从未想过看到他的时候我会觉得这么尴尬,如今的他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白玉一样的皮肤已经晒成了黑色。岁月的打磨使他瘦成了皮包骨,配着不合身的西服,要多不协调就多不协调。
我并未坐多久便逃离了,忽觉这些年的介意是多么没有意义,那少年时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他那时长得好看,受人欢迎,终归只是我的一场虚荣。也或许我本就是虚荣的人。
忘记一个人有多么容易,只要看到他最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