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三刻,长霖走到夏邀禾的房子,如往常一样来唤她起床,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床和被褥都放得很整齐,枕头被她扔到桌子上,是她一如既往的风格。而床边随意放着她的鞋子,可见她昨夜在他们离开后还是去睡了一阵的。
“长霖。”正当长霖准备思索这个令他惦记的女子去了何处时,突然他的脑海里响起夏邀禾的声音,他心中一紧。
夏邀禾是一山之主,山上发生的一切几乎是全知。十五喜欢满山乱窜,邀禾只有要用她的时候,才以传音术唤她。可她坚持认为那个不像仆从的夏十五与这个宁可当仆从的长霖不是同一种人。因此她未这么唤过长霖,除了那一次。
“我在,你需要什么?”长霖稳住心神,逼自己不想那次她的模样,强做轻松。
不防声音那头久久沉寂,每多沉寂一秒,长霖便越紧张,然而他仍旧未多开口问一句,生怕她想起她自己的身体。莘芸山被她造得太大,他也不敢随意乱走去寻她,只能呆在原地等她的再一次呼唤。
长霖缓缓走出她的房子,晨起的日光迎面照来,照的他开始有些胡思乱想。
他本是九重天的仙,上辈子是人。两千年前与夏邀禾成为江湖上的同伴。他年少气盛,希望闯荡江湖立下威名;她成日举一把纸伞,无时无刻不在环顾四周。
起初长霖以为她是对周围的任何变化都有些敏感,后来发现她总是在看人,男人女人都看。那种眼神不是警惕,倒像是一种寻找。长霖发现她似乎在找什么,有时出去一趟,两天都不见回来。而她又总会默默回到他的身边,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她身上的包袱里似乎只有一件红色的衣服,宝贝得不得了。长霖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在漫漫的江湖上给她庇护的人,如果这个人不能够再保护她,她也一定会离开。这个女子长着十六岁少女的面孔,眼底却是无尽的深潭,似乎经历过生死,也似乎什么都不能让她提起多大的兴趣。饶是这样,长霖也还是想要让她在自己身边待的久一些。
再后来…长霖左手微微攥紧,再后来他终于知道这个安静的姑娘到底在找什么,包袱里放的是什么,她自己又是什么。
“噗,”熟悉的声音终于又再一次响起,听起来有些俏皮的慵懒,而长霖却察觉到了她掩藏在声音背后的虚弱:“在我家门口站着干什么?我忙了一夜,你得看看我的成果呀。”
“什么成果?”长霖突然一愣。
“你到景虚峰北面来,走过来。” 说完那一边就没有了声音。
这个女人。
长霖苦笑,她说要他走过去,可景虚峰距离她的家足足要两个时辰的脚程。
记得七百年前她从九重天上下来,一点不管身负重伤,二话不说就在这个没有任何风水之说的地方挥袖造山,然后直接虚脱地昏迷,最终只来得及向尚在九重天仙界的他求救。他来后,生生将她救醒,却还是被吓得够呛,并被九重天永久禁入,邀禾因此也自责许久。
而这一次,估计是她克制住了求救的冲动,决定要靠自己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