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不是一到冬天就飞往南方避寒的鸟,它们只是在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故乡。
夏天的时候,它们在栖息的地方被叫做夏候鸟,像极了孩子的乳名,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才可以叫。等到了冬天的时候,它们又在另外一个地方被叫做冬候鸟,换了一批人,换了一种叫法,换了一种味道,却不知它们有没有换了一副模样。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只候鸟。
我们曾以为自己是一只留鸟,在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我们也希望自己是一只留鸟,在年迈飞不动了的时候。
我们曾经满足于自己所在的小窝,有老鸟每天飞来飞去叽叽喳喳,有热汤热茶;有欢乐的回忆,有成长的教训,有让我们希望长久停留的安逸。当然,也有让我们憧憬繁华追求挑战的寡淡。于是,终于有一天,我们要离开那个小窝,无论愿不愿意,我们成长为一只候鸟,成长为昔日小窝的夏候鸟或冬候鸟,被熟悉的人叫着熟悉的名字,有亲切又有陌生的味道。因为此时的我们,已经披上了一身新的华丽的羽衣,带着一身故事与风尘去匆匆赴栖地的一杯热茶。
我就是这样一只候鸟,用短短的小半生去练习飞翔,去找一个新的栖留地,然后在每个冬季或夏季坐上一辆南来北往的列车,任它飞驰,载着我一身疲惫与梦想。
匆匆一生,我们不只是冬候鸟与夏候鸟,我们也会被人叫做旅鸟,被人视为漂鸟,在追寻梦的路上。游子的诗之所以忧伤,是因为它们把自己看做了一只旅鸟,在飞往栖息地的路上,累了,困了,冷了,饿了,想停下来稍事休息,却担心停错了地方,抑或停的太久,丢了方向。浪子的诗啊,总是那么不羁那么豪放,他们把自己看作一只漂鸟,不是漂泊的漂,而是漂亮的漂。沿途的风景那么美,既然停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感受下呢?
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一只候鸟,一只渴望变成留鸟的候鸟。年少的时候,或许期许,或许被期许,我们总要在长出丰美羽翼的时候被推向蓝天。去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去找一个让我们来回奔跑的地方,不管是为了责任还是为了梦想。然后在一个地方讲另一个地方的故事,在一个地方唱另一个地方的歌。岁月啊,岂非是在这样的穿梭中流逝?
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一个地方的老鸟都离开了,又或许我们在另一个地方有了无法割舍的风景,我们就开始渴望停留,永久的停留。换上一身或许并不华丽但又并不羞涩的羽衣 ,成为一只真真正正的留鸟,那些冬候鸟或夏候鸟的地点与日子,就成了心底一块柔软的地方,戳起时会痛会想,却没有力气再去飞。
其实哪儿有永恒的故乡呢?故乡不过是一种情怀,一种形式,一种渴望平静喜乐的寄托。我们终生在飞,以寻求一个故乡,一个握在手心的故乡,带着沿途的风景与回忆,打磨成我们脑海里的模样。
候鸟没有故乡,哪儿都是它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