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碧鲜
青神县坐落在东海边上,是个极繁华的所在,水陆毕陈,人物繁富。一路上看不尽的金翠绮罗,听不够的喧鼓新声,嗅不足的香甜蜜美。
对比人间,地府简直不是人待的。
我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地府,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更不知叫什么。判官翻烂了生死簿也没发现我的踪迹。
我竭尽全力回忆,也只想得起两个字——彼岸。大约,这便是我的名字。
生死簿在开天辟地时已经注定,不能随意将我扔进轮回道。孟婆留我在望乡台,监督亡魂饮汤。这一干,不知岁月几何,只知从我手底下喝了汤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苏盼盼?”却尘念了几遍,狐疑问我:“你没弄错吧?”
我一怔:“他亲口承认的。”
“盼盼是女子名,那亡魂明明是男的,怎么可能叫这个名字?”上神靠近我,一股子淡淡的香气飘进我心间。
我假意抱着头,实则躲开上神俊得映到心底的俊脸,连声哀嚎:“难道他随便说个假名字糊弄我?盼盼怎么不能是男人的名字?关盼盼是美女,莫非叫这个名字的,都必须是美女不成?”最麻烦的是,其实那时我第一次与却尘上神搭话,看着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中热切得如老房子着火,一个激动,忘了那亡魂长什么模样。
正在着慌,走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伯,听到我的话,笑道:“小姑娘,岑盼盼不是美人,这天底下就没人叫美人了。”
“我说的是苏……”我回过神,拉住老人家:“什么岑盼盼?”
老伯笑呵呵地说:“你们不是在说听雪阁新来的花魁,岑盼盼吗?”
没有苏盼盼,倒有个岑盼盼,可真奇了。
老伯见我俩好奇,索性说了起来。听说,岑盼盼的小驴车驶入青神县时,正是两年前年冬日最寒冷的时节。驾车的车夫喊了好几声“军爷”,才晃晃悠悠地走来两个士兵,极不耐烦道:“今日关城门,明日赶早。”
车夫脸上蒙住布,只露两个眼睛,袖着手没吭声,倒是油壁车厢帘子掀起一条缝,伸出一只洁白似玉一般的手,掌心托着一串钱。从车厢里传来主人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天冷,请军爷们打酒暖暖身子。”
“不行不行,新来的县太爷说了,不准受贿。”
那手依旧露在车厢外,细白如葱的手指微微敛收,仿佛剔透的雪莲花瓣。小头目心痒没忍住,一个箭步冲到驴车旁,捞着铜钱的同时,粗糙的指头勾了勾那嫩白的手心。
小头目不过想占着便宜,哪知女子的指尖回点了他的指头,似有若无,比蜻蜓点水还轻,拂在心头比泰山压顶还重。直到驴车摇摇摆摆消失在风雪中,小头目还伸长了脖子,舍不得缩回。
不出两天,听雪阁岑盼盼的名头便传便了青神县。据说这位花娘容颜极美,弹得一手好琵琶,谈吐得体,句句说到男人心坎上。酒没喝上两口,美人的笑就让男人的心酥醉了大半。
原来如此。
老伯的目光在我和却尘身上打转,笑道:“小夫妻吵架常见,别伤了和气便是。”
什么小夫妻,什么和气?老伯你有眼疾吗?
老人家八卦结束,施施然负手离去,我又惊又慌。若是被那群仙女知道我和却尘上神被人在人间强行配对,一人一句诅咒也够我受上好几百年。
却尘拉住我:“既然我们都用不了法术,不如去那个什么听雪阁碰碰运气。”
说来也巧,我们刚刚被侍女迎进听雪阁。清香拂面,丝竹入耳,一位美人正在高台上弹琵琶,歌声婉转如黄莺,袅袅如云,正是岑盼盼大美人。台下拥了一大帮子看客,屏着气,生怕把一口气没对把美人给吹化了。
不知怎地,我一看到岑盼盼出尘绝俗的眉眼,双眼如针刺一般疼。正在揉眼睛,却听却尘上神喃喃说出一个名字。
“若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