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碧鲜
没想到岑盼盼竟然与若芗仙女长得一模一样,难怪他会失神。
却尘上神在听雪阁坐了很久,直到岑盼盼唱完曲子,看着她优雅离开,就是不敢上前问话。见上神伤感的样子,我开解道:“说不定这位岑姑娘就是若芗仙女投胎转世,就是为了今天与你相见呢?”
说这话时,月明星稀,夜空暗沉,我和却尘上神坐在离听雪阁不远的酒楼顶上,学人间那些风流才子对酒当歌。他一口口灌闷酒,是为“对酒”。我喝了两杯便发疯,胡乱唱些曲子,是为“当歌”。
却尘道:“你还有心思唱歌。”
“没心思也没办法。”我顺手一抛,手中的酒壶摔碎在青石路上,清脆脆地很好听,“找不到亡魂,我也是被派到十八层的命。不如及时作乐。”上神陪我喝酒,这种好事求也求不到啊。
“及时。”却尘低声苦笑,“如果当时我没有与她赌气,她就不会划船出海,到现在生死不知。”
上神说,那段时间他与若芗有些争执。出事那天,若芗约他在东海边见面。临出发前,有个仙友寻他喝酒,耽误的时间。等他到了东海边,只见滔天大浪从青神县外退下,若芗却杳无踪影。
都快百年以前的事,他竟然一直郁结在心。我心底微有酸意,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劝道:“若芗仙女想必也不愿你这么……呃……消沉。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哪,她也许只是躲起来修身养性,或者换了一个身份。哎,听说她挺喜欢你的,想必,想必……”
得,就算犯了职业病,唠叨一大堆,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细想一下,那些亡魂不愿喝汤,原来是我劝人的功夫不到家。
见上神还是低落,我挠了挠头,提议:“你那么思念若芗仙女,又恰巧岑盼盼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不如,你去看看她?”
他转头看我,瞳中有碎银点点,比最明的星还要亮上三分。蓦地,我的脸有些发烧,怪不好意思的,伸手指着天空:“你看,今天的星星很圆,就是团圆的好兆头。”
却尘上神抬头看了看:“今天是初一,下弦月,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日子。”
掀瓦,这样拆台有意思吗?
说干就干。趁着醉意,我们决定去偷爬盼盼美人的窗,一解上神百年的相思。
鬼,本姑娘见得多了,不害怕。只是,尸体,没亲眼见过。所以当我的脚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时,我还对却尘上神笑说:“你看这人,没喝酒便醉了。”
不远处非常应景的响起喊声:“杀人了!”惊起一摊老鸦哇哇直叫。
听着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我拖着上神想跑,哪知他老人家抖个激灵,想起咱们都没法力,剩下的小半酒也醒了,撒腿就跑。
跑得好跑得妙,可上神你为啥把我给甩了呢?
倒霉如我,蹲在青神县衙大牢里碎碎念。
怎么就遇着有人受害了呢?我姑娘堂堂司饮——强灌孟婆汤的——怎么就成了嫌犯了?拼命回想,死的是个少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脖子有一道刀痕,胸口也有一个小口子。地上的血不多,仿佛是清理干净了。
我头疼,头昏,不知不觉昏沉沉睡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似乎在追着什么人,又或者是一个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就在我前面,我一伸手就能捞到,但无论我怎么努力,总还是落后三五步。
它终于停下来了,仿佛正在等我过去。我一咬牙一狠心,猛窜过去——
“哎呀,疼!”
我抱着额头,一边忍疼,一边费力瞪着眼前人。上神啊上神,你扔下我就算了,为啥要偷偷摸摸混进牢房里?
却尘上神同我一样抱头呲牙,抱怨道:“你这个人怎么睡觉也不安分些,还撞我额头。”
恶神先告状,我上哪说理去?
见我万分不开心,却尘上神忙安抚:“别恼别恼,说正事。我找到苏盼盼了。”
我激动抓住他袖子:“在哪?”
他扬手扔来一本书:“自己看。”
这是一本青神县志,书页泛黄,书封也散了不少,其中一页被折了一角。翻开一看,这一卷记载的是本地的名人,其中有一位歌姬,名叫苏盼盼,雅擅琵琶,喉若黄鹂,兼之美貌若仙,时人热烈追捧之。苏盼盼在青神县住了两年有余,一日突然不辞而别,有人看到她坐着骡车往东边去了,想来应当是成仙了。
却尘上神问:“有什么发现?”
我看得入迷:“故事讲得不错,就是再多些苏盼盼与恩客们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好了。”
上神狠狠敲我脑袋:“本上神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苏盼盼和岑盼盼很像吗?”
“像,当然像。”我掰着手指说:“一则,两个人都是美人;二则,两个人都会弹琵琶会唱歌;三来,两个人的名字都是‘盼盼’。她们,会不会就是一个人?”
上神看我一眼,嗤笑道:“这本县志成书于五十年前,算算时间,苏盼盼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怎么可能有人六十年永葆青春美貌?”
“真相只有一个——她一定是妖怪!”
上神泼了一盆冷水:“她头上没有妖气。”
我诧异:“你不是没有法力么?”
“看她是人是妖的本事还有。”上神笑得十分可恶。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说,她和若芗仙女长得很像么?莫非,若芗仙女其实是被忘记了前世,投胎成人,但因是天生神女所以容貌不变?她一直在青神县,会不会此地有什么让她割舍不下?要不然,上神你老人家牺牲下那啥,去探探她的口风?”
却尘上神脸色变了:“你说得对。当年,她就是在这不远的海上失踪的。”
“这就对了!”我跳起来,“她一定是在等你,执念在心中,所以一直不离开这地方。”
上神一脸喜色,抓着我的手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我就知道这次下界定有收获,谢谢你彼岸。”说罢转身便跑。
却尘上神翻墙的功夫真是一流,一气呵成不带打滚。想必是要见着心上人了太过激动,可以理解,我心头有些泛酸。不过,我似乎忘了什么事。
哎,那个从望乡台逃脱的亡魂,到底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