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跟踪
陈子平离开家后并未远行,而是来到了安平镇齐熬的住处盘恒了三日。齐熬的临时住处是他老婊家一座闲置的院落。三日后的傍晚,陈子平向齐熬告辞,在暮色的掩护下悄然潜回到自家后院偏僻的练功房里藏匿起来。平素家里人很少到这里来,这里很幽静,他把门窗关严,坐待夜暮色降临,他要看看儿子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是怎样情态。天终于黑了下来,他黑纱罩面走了出来,飞身上了屋顶,像一只夜猫蹲守在那里,见儿子陈琳从屋里出来,端直走进夫人的房间,便从屋顶飞身掠下,来到陈夫人房间的窗户下,舔破窗纸向内看。只见陈夫人端然坐在凳子上,神情恬静柔和;他看不到儿子的脸,但他知道儿子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悲伤,因为他听到儿子声音带着悲伤。陈夫人也从儿子的声音里听出了竭力压抑的悲伤。她关切地问:“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陈琳答非所问地说:“我想拜师学艺”!
陈夫人吃了一惊,让她吃惊的不仅是儿子突然提出要去拜师学艺的要求,更是丈夫在信中预判出儿子会说出这句话。她还未从吃惊中醒过神来,又听儿子说:“父亲此次出门全是因为我,他对我已心灰意冷彻底失望,他是出门游玩消散心事的。”
“你能上进很好,但不必出门到外寻师。等你父亲回来,他亲身教你不比外人强吗?”
陈琳竭力忍住心中涌起的悲痛:“父亲说了他再也不管我了,任我自生自灭。他都这么说了,还会教我吗?何况他此次出门要很久才能回来。”
陈夫人又想起丈夫信中的交待,心中疑惑,丈夫好像未卜先知早已预知儿子要出门寻师。疑惑中转念又想或许丈夫此次出门就是刺激儿子上进的,儿子提出要出门寻师学艺早在的预料之中。即便没有丈夫的叮嘱,儿子提出要出门寻仇学艺她也不会阻止的。她点头答应。“你想习武练功为娘很高兴,你父知道了也会感到很欣慰。你父的师弟齐熬就在安平镇里,你去拜他为师或者求他带你去寻师,那样会好一些,你一个人单独外出娘实在不放心。”
陈琳的脸色陡变,随即连忙低头掩饰;他强压心中怒火:“我打算到九仙山拜古安他老人家为师,他是父亲的挚友,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九仙山离此不远,娘不必担心,孩儿今晚就打点行囊明日一早就动身。”
“明日就动身?太伧促了。过几日再走,我叫老吴准备准备。”
“孩儿磋蛇已久,不想再有半日虚掷”
陈夫人心头一热,含泪点了点头:“你意已决,我就不再多说。”
陈琳从母亲的房间退出,并未回中跨院自己的房间,而是开了后院的小角门走了出去,径直向安平镇走去。陈子平悄然跟随其后,他要看看儿子到镇里干什么。适才母子对话,他一字不漏全听到了。心中既欣慰又愧疚。
此刻上弦月已上柳梢,月色皎洁,夜静踪绝,儿子急急前边走,老子悄悄后边跟。陈琳走进“醉仙楼”,陈子平心中一动,稍作犹豫,随后也进去了,他跟着儿子上了二楼,一股脂粉混合女人体味的柔香扑鼻而来,丝竹弹唱之音和打情骂俏的浪笑声盈耳不绝。
陈琳轻车熟路,推门走进月牙的房间。陈子平看清了门牌号,然后轻轻一跃,身形上了走廊的横樑上。
柳月牙正坐在床边吹萧,曲声优扬婉转。她在借箫声抒发心中幽怨的情思。见陈琳推门而入,萧声戛然而止。她手捧长箫,眉眼闪动着欣喜,心头跳荡着欢乐。但她口中却娇嗔地骂道:“这两个月没来,我还真疑为你的狗腿被你老子打折了!”
“我人没来这里,我的心无时不在这里。”
陈琳的话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他的目光深沉的好像见不到底的寒潭,看不到以往常有的那种急切的期待和灼热的渴望,他黯然神伤地坐到月牙身边。
月牙关切地问:“有心事吗?”
“我要赎你出去。”
月牙搂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个不停:“你都快嫖不起我了,还想赎我!赎得起吗?”陈琳的这句话月牙期待以久,今日她终于听到了,一阵暖暖的美美的幸福充盈在她的心里,可是她还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开起了玩笑。“我可值钱着嘞!”
“无论你值多少钱,我都要把你赎出去!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算了吧,我知道你们陈家很有钱,可你爹不死,一文钱都不属于你的。”
柳月牙这句玩笑话像把刀子直插陈琳心中的痛处,他的脸抽畜了两下,心头掠过一丝悲愤,强抑着才没哭出来。
月牙见陈琳的神情不对,不明所以,转而想到可能是他计较起自己的话,连忙安慰:“你们家的银子不属于你,但我属于你,最起码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陈琳的眼眶里有泪光在闪动,一半是因父亲,一半是因月牙。月牙一下子将他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陈琳的脸埋在月牙柔软起伏的胸前,感受着她的气息和温热。他想告诉她自己的父亲已死,向她倾诉心中的悲苦。可他又不能违背父亲的遗嘱。他抬起头幽戚地说道:“我父亲因对我失望灰心,离家出走了 。我要出门去拜师学艺,以慰他枯死的心。可我又舍不得你,我想把你带在身边,可我又不忍心让你吃苦,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做才好。”
月牙坚定地说:“只要你不嫌我累赘,我愿随你天涯海角。”
陈琳长叹一声 ,拥月牙入怀,两人缠绵了一阵子后 ,陈琳说了一句:“你等着我!”然后深深亲了一口月牙,才依依惜别。
陈子平在儿子走出柳月牙房间后,从横梁上跳下,又从二楼跳到楼后巷道里,施展绝顶轻功直奔齐熬下榻之处。